第一百八十四章：哥哥

傍晚的时候，天上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眼见着茅屋已经破败，众人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叶璃儿干脆放开了乾坤珠，让吴凡也进了里面。

“这宝贝倒是不错，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见识到。你师父藏得挺严实啊！这么多年了，听都没听说过。依我看，怕是那森罗万界，和佛门的拈花世界才能和这等宝贝相媲美了。”

吴凡左右打量着，眼见着小世界里也下着雨，赶忙护着叶璃儿进了一处凉亭里。这春日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夹杂着丝丝春雨，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大家都是修道之人，这些小风小雨的，完全禁受得住。可谁也不会因为禁受得住，就特意跑去淋雨不是。

“你这人，来了半天了，嘴像抹了蜜一样，一个劲儿的说好话。可妹妹我脸皮子薄，都有些消受不起了。”

吴凡眼睛一瞪：“你有什么好消受不起的？我夸得又不是你，是这宝贝！”

“.…..”

“好好，你夸得是宝贝行了吧！”

吴凡在凉亭中坐了下来，看着外面那绵绵不绝的春雨，又看了看叶璃儿仍旧挂着愁容的小脸，心中一酸。

“还是说些正事吧！前些日子我便听说了，你现在收拢了神兵门的人手。加上之前巫境的人马，能够形成战力的，不过区区数万人。而顶尖战力，更是不会太过充足。若是不然，凭着你的性子，又怎么会去求那魔化的灵空？那些金仙加起来，也是只有近百人吧！”

叶璃儿也坐了下来，收拢了自己的笑脸。一说到自身的情况，她的眉头便是微微竖起，原本温婉可爱的小脸一瞬间就再次变得冷艳起来。

“不足百人。巫境的金仙这些年跟着我，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剩下的，也就是三十多人。至于仙人倒是不少。可对比起天庭来说，还是捉襟见肘。”

吴凡见她没提神兵门，微微皱了皱眉头。如今这神兵门，竟是还未明白自己的立场吗？这天下之大，除了叶璃儿的身边，哪里还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逆天一途，终究是不好走的。现在你既然已经肩负起了这么多人的性命，那凡事便都要多多思量。神兵门的事情，该用雷霆手段，就绝对不能姑息。你现在处境不妙，容不得一丝的差错了！”

与天下为敌，不论什么时候，都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哪怕那天道站在她的身边，也是一样的。她的神情一滞，幽幽道。

“我付出了太多的代价，现在已经知道了！”

吴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剑无殇的事情，终究是她心中的一个坎儿。他盯着她头上盘起的发髻，暗叹自己当真是白活了二百多年。若是这剑无殇似剑明一样是个负心人，倒还是有得开解。可他一生专情，至死不渝。开解叶璃儿这件事，就变得千难万难了。人死为大，情伤难愈。

“你也莫要将责任全都放在自己的身上。这众多人乐意为你去死，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能够替他们做出选择的，从来都是他们自己。所以，死而无憾罢了。若是你固执己见，一味埋怨自己，岂不是终生都不得解脱。总要看得远一些，才能想得远一些。该放下的，即使你用力攥着不撒手，也是于事无补的。要么一早就放手，要么就坚持不住再放手。就结果而言，都是一样的。”

“我不能看得长远，哪怕是就这么累着，我也想要继续埋怨着自己。哪怕就此停步不前，也是好的。”

“为什么？”

“因为我怕自己忘了他！”叶璃儿说话幽幽的，可斩钉截铁。

“.…..”

若夏站在她的身后，身躯微微一颤，眼眶顿时便红了。她跪了下来，看着叶璃儿，哽咽道：“师父，求求你放过自己吧！无殇师伯虽然走了，可他仍有希望不是吗？只要转世万载，真灵合一，你们还是能够相见的。若是你就这么自怨自艾下去，怕是再也等不到你们相遇之时了。”

她抹着自己的泪水，只觉得自己的师父命运多舛。她自己就是个早夭的苦命人，得蒙叶璃儿搭救才能有了今日，此刻眼见叶璃儿如此，更容易感同身受。她或许并不明白太多感情的事情，可叶璃儿的种种过往，她却是清楚得很。一个女子，若是在感情上钻了牛角尖儿，就算不自我了断，郁郁而终的例子也是不少的。神又能如何，倘若没了生的勇气，一身修为散尽，化作凡尘也是可能的。

“放心吧！我还死不了！”

她转身将若夏扶起，替她擦了擦眼角儿的泪水：“好了，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若夏仍旧是抽抽涕涕的。那画面看着颇为怪异，就像是妹妹安慰爱哭的姐姐。

吴凡看着她，心底明白她说这番话的意思。或许她急于报仇，也是想在心底寻求一丝解脱。哪怕明知道剑无殇转世重修希望渺茫，也总归是有个念想。她现在每日恨不能都找些事情做，为得就是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断了自己的希望。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底便愈加不是滋味。亏得自己以她的兄长自居，这么些年来，竟是对她丝毫帮助都没有。

“妹子，不知道你对邪派中人，怎么看？”

叶璃儿知道他有心转移话题，也不在上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接着便说道：“若是放在以前，定然是没什么好看法的。可是眼下接触了诸多别样的修士，反而觉得万事都说不准了。就拿这正派的人说道说道，看着一个个仙风道骨的，手底下却全都是龌龊勾当。可巫境的人马呢？过往传言诸多不堪，可真正相处了，才知道一个个都是极为有血性的人。虽然行事手法让人畏惧，可不得不说，他们的想法却很朴实。让人能够充分体会到人性的存在。”

吴凡点了点头，他同样去过巫境，对于里面的民风，还是有所了解的。

“我原先的想法，是很偏颇。可就现在而言，仍是不好说邪派修士的品性。一来我所接触过的邪派修士，还真没几个好东西。二来，不知根不知底，又没有朝夕相处，自然无从评说。”

“你若是能有这番公道的言论，我便是放心了。”

吴凡长出了一口气，似是放下了什么重担。

“眼下你缺少人手，正巧我看那帮子伪君子不爽，正巧可以帮上你一帮。你哥哥我没什么本事，可好歹也算是个魔君。手底下邪派修士想要扒拉出来百十个大魔还是可以的。若是不放心，你尽可以亲自考量。我可以拍着胸脯说，这群人绝对没什么问题。不过，或多或少总是有些怪癖的。”

他挠了挠脑袋，想了想自己那群哥们儿，好像除了为人古板一点儿，话痨一点儿，亦或是脏了点儿还真没有别的什么毛病。

叶璃儿愕然的看着吴凡，她可是总没想过，自己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义兄，竟然是邪道的魔君。

“怎么？吓到了？”

“魔君？”

“我没长个尖嘴獠牙，还真是不好意思了。父母生的，我也没办法！”

他说的是坊间的传说。寻常人家哄自己小孩子的时候，总是会拿他来吓唬爱哭鬼。叶璃儿小时候倒是经常听别的孩子讲，魔君是多么多么恐怖。可她还真没想到，原本将她吓得晚上久久不能入睡的魔君，竟然长得一副俊俏模样。她下意识伸手捏了捏吴凡的脸。

“这是真的？”

“废话！难不成我堂堂魔君，还要易容改装，没脸见人了不成？”

“不不不，纯粹是坊间传言听得惯了，还真以为魔君不入轮回，是那地狱修罗呢！”

吴凡一脸的无奈之色，这些年天庭倒真是做了不少实事儿，尤其是关于他形象的刻画上。什么十恶不赦，凶神恶煞，顿顿饭都要吃婴儿什么的，可谓是花样儿层出不穷。这些闲得没事儿的仙人们在抹黑他上，还真是不遗余力。

“那你那帮兄弟们呢？也都是正常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除了妖修之外，各个都是根正苗红的人类修士。我倒是想要抓些恶鬼来。可这东西不归咱们这一界，就算费了老大劲抓来，也存在不了多长时间。你还真以为各个都像你徒弟若夏这么好运啊！”

吴凡没好气看了她一眼：“他们也都是苦命人。大多都是被人迫害，走投无路的侠义之辈。你说好笑不好笑。好端端的正义之士，硬生生给逼迫地走上邪路。这究竟该怪谁？天道不公？都他妈放屁！我们才不信那一套！天道若真是有那么多时间管闲事，还要人自己活着干嘛？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顺从自己的心意，为自己而活。这便是人世间最为快意的事儿了。”

“说起来，这个事情咱们之前倒是论证过。怎么，你又要给我上课吗？”

叶璃儿替他续了茶水，放在了他的身前。

“不说了。总之，我身边没有品行不端的人。纵使是有些小瑕疵，可人无完人，这件事情你要明白。”

叶璃儿点了点头，吴凡的心思她又怎能不明白，可就这么将他拖下水，她又实在是有些不愿。所以任凭吴凡怎么张口，她都不去接腔，只说些有的没的。可她才活了多少年。吴凡都二百多岁了，又怎能看不穿她的心中所想。

“我看你这地方不错，还有山峰是空着的。正巧我邪派的几大护法和众多长老没地方住，前些日子还找我抱怨来着。你看，是不是借你哥一块儿地方住住？”

“这个……”

“你答应了？那敢情好，我这就传讯叫人。放心吧妹子！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这个事儿……”

“放心吧！全都交给我来办，要不了一个时辰，人肯定到！”

“.…..”

人果真是来得很快。至少一壶茶都没有喝完，那珠子外的茅草屋旁已经站满了人了。叶璃儿借着水镜一看，乌压压一片人头。少说也有几百人。

“哥！这事儿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自从见到你第一眼，我就认定你这个妹妹了。为了你，赴汤蹈火又有何妨。我和你说过，我是有一个亲妹妹的。当初我没有保护好她，现在一定要保护好你。我知道以你现在的修为，怕是也不需要我来保护了。可我只要待在你的身边，总还是会有些作用的。就当我这当哥的，关键时刻替你挡上一挡，可好？”

吴凡盯着叶璃儿，微微笑了笑。他也笑得很好看，就像是叶璃儿一直都梦寐以求的哥哥一样。

她终究是打开了乾坤珠的同道。

她还是第一次接触真正的邪派中人。

至于那噬血宗，根本就不是邪派，真要说的话，应该算是魔道才对。

八个男子一字摆开，站在了吴凡的身侧。

叶璃儿看着他们一个个邪气凛然的，可眼睛却是明亮至极。叶璃儿在看着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着叶璃儿。都说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的。他们在和叶璃儿对视的时候，一个个心中坦荡，眼神之中没有丝毫闪躲的意味。

他们倒是坦荡了，可吴凡心中却是不喜。这都什么人啊？也算是自己的兄弟？哪有一上来就盯着别人妹妹猛看的？

“驴眼都瞪那么大干嘛？我告诉你们，这是我妹子，都给我仔细一点儿，可别打什么歪脑筋！”

“.…..”

“哥，说什么呢！”叶璃儿好久没有脸红过了，眼下被吴凡这么一打岔，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地，脸就这么突兀红了起来，显得分外娇憨可爱。

“我，我就是说说他们！太丢人了，真是太丢人了！”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赶快给我介绍介绍！”

叶璃儿的脸耸拉下来，冲着吴凡就发起了火儿。后者立刻就蔫儿了，挠了挠自己的头，站在了八人的前面。

几个人见了吴凡的模样，一番对视，纷纷笑了。就该有个人这样治治他，一天到晚拽得不行，还真以为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了。

众人也不等他介绍，挨个儿走上前来，对着叶璃儿介绍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叶璃儿就又多了八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