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杂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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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虚此时的内心是极为震怒的。他一直在思索着天庭接下来的举动。盘算了诸多的可能,以至于整个新年都过得索然无味。这年不过刚过完,诸多门派就再次找上了门来。所采用的方法,只让他觉得是闻所未闻,简直无从下手。
整个大殿里面对问责的弟子足有几十名之多。看着这屋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吵吵嚷嚷让人不得消停,简直就是进了集市里的菜市场。哪里还有一丝一毫仙家门厅的风采。
“都住嘴!”他一拍桌子站起了身。用凌厉的眼神将场上的众人扫视了个遍。本以为天庭会出其不意,手段尽出。却没想到送了这么一场闹剧,真是癞蛤蟆趴身上,不咬人它膈应人。
这是修道之人干出来的事情?他都恨不能将外门修士的师父都揪出来痛打一顿,来发泄一下自己内心的郁结之气。
可他细想之后,却又是觉得这步棋下得实在是妙极了。
本就动荡的灵剑宗,会因为面前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变得分崩离析。
他们所罗列的这些事情,放在邪教里,根本屁都不是。可放在一项以天下模范标榜自己的门派之中,就成了天大的事。往明白处想,谁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天下间从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谁都有自己的苦衷。
与凡间斩断尘缘,已经是广大修士默认的事情。可天下愚人几多,即使是仙人,都免不了一番俗套,又何况这天下修士。
一传十十传百。他们今日这一闹。大殿中这几十名弟子的前途命运,可想而知。
不说其他势力,单是灵剑宗内部,闲言碎语便不会少。这几十名门派精英,怕是再难在宗里抬起头做人。要么在宗里碌碌无为一辈子,要么便离开这是非的漩涡。
他们可都是宗门着力培养的精英,现在却被这莫须有的事情硬生生断送了更进一步的希望。灵剑宗的上层势力,再也不会为他们打开。留在宗里,一辈子受人指摘不说,身份地位不升反降。并且一辈子都没了出头之日。这让灵虚如何不恼,又如何不恨。
他们可全是灵剑宗的未来,是以后的堂主,以后的长老,甚至以后的峰主。可现在全完了。为了给这些凡人所谓的交代,这几十名弟子连精英弟子都做不了了。
“你们将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灵虚瞪着白云观的道人。
“不敢,只是想给诸多冤屈之人一个可以诉说的地方罢了。”那道人神色举止很是得体,似是明白自己抓到了灵剑宗的痛脚,他现在的心情显然不错。灵虚不敢对他怎么样的,毕竟黄奕死了没多久。灵剑宗可经不起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他不止不敢对自己出手,甚至就连凡人的性命,他都不敢去伤。
灵虚坐回椅子里,这个局,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破。
那一个个的凡人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畏惧,灵虚刚一坐下,他们便忍不住又要开口。其中就属剑无殇的生母最为活跃。
剑无殇的牙都要咬碎了。丝丝血液顺着牙龈溢出,血腥气充斥着他的口腔。
他只是向前走了一步,那妇人便再次高声尖叫起来。
“够了!”灵虚一声厉喝,打断了妇人的哭嚎。
“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即刻离开我灵剑宗。若是晚上一秒,各位便后果自负吧!”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只能下达了逐客令。
几个宗门的人相互看了看,脸上的神情不一。但他们都站起了身体,直直地向外面走去。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也没必要再在灵剑宗里待下去了。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他们的性命还真是没什么保障。
他们这一起身,那一群凡人顿时就慌了神儿,一个个飞扑上去抱住了他们的大腿。
“大仙,大仙你们可不能走啊!这......这我们的公道......”
“是啊!大仙,你们不是答应我们帮我们找回公道的吗?”
“大仙,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走啊!我要他们的命,要他们的命啊!”
这几人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起来。这群垃圾玩意儿,现在反倒成了吐在地上的黏痰,真是逮着谁沾谁。他们自顾自的走,却被众人拖着,竟是连脚步都迈不开。
一众凡人见他们的依凭想走,顿时又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他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精神,将这几个仙人团团围住,死活不让他们离去。一群人又是抓又是抱的,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简直是闻所未闻。
众灵剑宗弟子一时竟是看愣了。
这,这状况当真是匪夷所思。
前一刻还被千夫所指的众人,下一刻就变得毫无干系起来。不,倒也不是毫无干系。毕竟他们阻拦这几人离去就是为了继续对付他们。可本来愤然异常的他们,现在却一瞬间成了旁观者,这角色的互换倒真是让人猝不及防,有几人竟是开始感叹天道无常起来。虽然这群凡人和天道屁关系都没有。
这几个仙人终究是有所顾忌,不敢当着灵剑宗众人的面儿对这些凡人用强。他们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灵剑宗众位三代弟子的感觉。他们额上青筋直冒,却是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凡人无可奈何。打又不敢打,骂的话,只会引起他们群起而攻之。一时间进退两难,愣是急出了一身的汗来。
走是一定要走的,哪怕走得晚些都不行。可这一群凡人着实碍事儿。无奈之下几人只好好言相抚,寄希望于这帮子愚民能够听得住劝。
“灵剑宗最近实在是多事之秋,所以掌门难免心中烦闷,这才出言相喝。咱们都是大度之人,择日再来就是。这灵剑宗家大业大的,还能怕他们跑了不成。你们若是听我们的,就先在跟我们回去。平白在这里干耗着,不是什么都干不成吗?”
“你分明就是胡扯,摆明了怕人家。当初你找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我那侄子现在发达了,让我跟你过来闹上一闹,怎么着也能给我在仙山上弄个独门小院儿。可现在我连小院儿门都没见着。你就打了退堂鼓。你这不明摆着坑人嘛!”
“是啊!是啊!当初说得好听。说只要闹上一闹,我就不用种自己的地了,也能和我那表哥一样,在仙山上混个名堂。再不济也比表哥强,弄个堂主干干都随意的很。怎么现在人家一张嘴,你们就想跑呢!”
灵虚听了这话,抬头看那说话的小哥儿一眼。呦呵,噘嘴凸牙的,一身的浊气,就这损样子,还想当堂主?屁点灵根都没有,修个万把年也是想都不要想。
这天庭的谋划可真是歹毒异常。一边损耗着灵剑宗现有的精英力量。一边还打着灵剑宗未来的主意。当真是将灵剑宗往死里逼啊!灵虚颇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天庭还需要仰仗自己的力量,为什么却如此步步紧逼呢!他才不信是天道看不惯他们,非要灵剑宗灭宗。
“都闹什么闹!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道门第一宗门!就连天庭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宗主说了一刻钟,那便是一秒都不能耽搁!你们若是活腻歪了,你们尽管吵吵好了!我等恕不奉陪!这便告辞了!”
那几人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当下再也不和这群凡人扯皮。挥动着柔劲就将他们像拍打尘土一样扫离自己身边,大踏步便向殿外走。他们这个时候知道灵剑宗是道门第一了。先前找事儿的时候,可是没听见他们说过一句公道话。
凡人们傻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被人用大法力带上了天。不再是自己日常待得那屁大的小地儿了。在自己的地盘儿自己还混得狗屁不是呢!要不然也不会受人蛊惑,到这里来找自己亲戚的不痛快!现在这地方可是别人的地盘儿,容不得他们继续这么造次。
他们的脑子忽然变得好使了起来,再次哭天喊地的求着别人将他们也给带走。唯恐走得完了,就被仙人像捏蚂蚁一样捏死。
现在的他们终于知道后怕了。
几个仙人一脸嫌弃的回头又说了两句,这才去了法宝,带着众人飞离了灵剑宗,将这场闹剧画上了个句号。
灵虚坐在主位上久久一言不发。
底下的几十名三代弟子也是默然不语。
灵虚多想说一句宗门对不住你们。可他身为这灵剑宗宗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他看着下面站着的几十名弟子。只能挥了挥手,将他们遣散。
这几十名弟子就这么从精英弟子沦为了外门杂役。他们默默无语的回了自己的精舍,收拾自己的行囊。有很多人选择了就此离开。只有极少数的人,脱下了自己绣有金线金领花的道服,换上了杂役的棉布道袍。交还了自己的随身令牌,精舍,还有道袍,这才到各峰的山脚处寻觅杂役的住处。
剑无殇交还自己物品的时候,双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登记的弟子心中不忍,悄悄将几件道袍重新塞进包裹,递给了他。他打开包裹看看,又将那些衣服挑了出来。只拿了自己应拿的,回返了惊华峰。
一路上不少弟子对着他指指点点,显然是消息已经传了出来。他低垂着头,默然不语地走着自己的路。
杂役弟子待遇也不低。就算没有什么月钱,可自己去找山神说说,总能讨上两口酒喝。虽说不能喝得过瘾,可若是单单压制一下腹中的异虫。那还是可以做到的。
剑无殇无声的笑了笑。也好,不当这精英弟子倒也算一身轻松。这宗门里的危险任务,再也与他无缘了。他不由得又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以前老是觉得自己经常与人搏杀,与妖搏杀,觉得自己好似一辈子都要如此度过。可现在猛然闲了下来,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的他多么向往现在这种生活啊!他从没想过,原来只要成为杂役,就可以轻松摆脱以前始终不能摆脱的一切。
惊华峰杂役不多,空房间倒是不少。
剑无殇随意找了一间钻了进去。也不打扫,直接将被褥扔在了床板上,自己缩成一团儿待在墙角。
他弹指关了房门,这才颤颤巍巍的取了怀里的酒壶,美美地喝了一口。
真好!
这杂役的住处不错,位于山脚儿,远离了叶璃儿居住的峰顶。
再也不用看到她那如花的容颜,或许久了,便能习惯了。
剑千刃一脚踹来了剑无殇的大门,却看到醉眼朦胧的剑无殇双目无神的看着他,连问他一声的想法都没有,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墙角,身体蜷成一团儿。
“你这幅模样,我只在你刚上山的时候见过。”剑千刃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将地上散落的枯草拢了拢,用法术从屋外摄来了几个木墩,随手劈成条状,生了堆火。
火光映着剑无殇苍白的脸颊,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些许的暖意。
“你不用这般在意,我们都不会介意的。莫说你现在成了杂役。你就是被废了修为,成了一介凡人。师兄弟们也绝不会低看你。”
剑无殇仍旧沉默的可怕。看着他那死鱼一般一动不动的眼睛,剑千刃便知道他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剑无殇是不想在意。他也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他知道宗门无可奈何才做出这番决定。他知道若是宗门不这样做会落人口实,受人诟病。他什么都知道。
可他还是气不过。谁又能气得过呢!
就这样便好。
他无数次对自己说‘就这样便好’!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全都用来说了这句话。
剑心也来了。他带了好几坛酒。这让剑无殇的眼神稍微活泛了些。
花解语也来了!带了些下酒的小菜。
几个人围着剑无殇,也不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一杯接一杯的陪着他一起喝。
丝丝暖意开始温暖他的胸口,不知是酒暖人心,还是情暖。天色却来越晚,夜色越来越深。
他的心底泛起了淡淡的失落。
她,终究是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