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河堤

那名唤作若夏的女子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这才轻点水面，来到岸边。她莲步轻移，步法飘逸自然，生前必是一个高手。最起码，在叶璃儿看来，单论拳脚功夫，她肯定不是若夏的对手。

“这位姑娘家，你也是被那槐树精拘了身体吗？”叶璃儿看着若夏，她那缥缈婀娜的身姿，可是比她还要像仙子。

若夏只是点了点头，她眉头皱起，似是不知要如何与众人讲个明白。

十几个绿色的游魂将身躯藏在了众人身后，不知为何，好似非常惧怕面前的白衣女子一样。若夏只是打量了他们几眼，便又将视线放在了众人身上。

“你们可是降妖除魔的道士？”她红唇微启，看着眼前身穿白色道袍的众人。“你们还是回去吧！念你们一片好心，就不要再往前走了。那树精拘了我的身躯，我也认了。纵然灰飞烟灭，我也心甘情愿。”

“姑娘这是何意？若是我等将那树妖降服，姑娘等人早日解脱，不是幸事一件吗？”

“诸位皆道家人士，说句不好听的。我等游魂，你们若是见了，大可随意灭杀。至于救济，便还是免了吧！毕竟你等不是鬼差，管不了这阴间的事物。纵使你们降服那树妖，没有那阴间的摆渡人。我等照样是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与现在，也没有什么分别！”

叶璃儿眉头皱起。这女人说话竟是这般呛人，合着他们就是吃饱了撑的，才来管这闲事儿的吗？

“小姑娘家不要这么慌于拒绝。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阻拦我们前行，今日，我们也都要去看上一看。”肖潇排众而出，打量着面前的若夏。

“姑娘想必死了也有数月了，可魂体却如此凝实。想来生前也是有过一番奇遇了。却不知为何，姑娘要阻拦我等去路，难道，姑娘就不想解脱？”

“谁又想做这孤魂野鬼。可人纵使死了，也不能将自己的一己私欲加诸到别人身上。”她冷眼看着叶璃儿身后十几个鬼魂：“你们躲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今日我便站在槐树精的立场上，定要将你们十几人杀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十几道身影颤颤巍巍的缩在叶璃儿身后，听着若夏的话，有好几人面上闪过一丝阴毒。“还请上仙救救我等。我等本就没几日活头儿了，这才冒险请诸位相助，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两全其美？”叶璃儿早已不是刚刚踏出灵剑宗的小菜鸟。她明显的从两拨人话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对。降妖除魔还需要两全其美？

“不管你们做出何种选择，若是你们选择帮助他们，那便杀了我吧！若是你们不动手，我必将他们斩于剑下！”若夏冷冷的看着叶璃儿，抬腿便向前走出一步，吓得十几人恨不能挤在一起。

肖潇皱了皱眉道：“姑娘，我们不能只听他们片面之词。你既然有话要说，不妨将一切讲个明白！至于之后要怎么做，我们会自己拿主意的。”

若夏想了想，才缓缓叹了口气：“我本命王若夏，乃是瑞兰江下游商国大将军王千羽之女。年初的时候，我自行到河边树林里狩猎，追赶猎物时不慎落水。奈何水流湍急，便一失足做了这枉死鬼。躯体顺流而下，被下游五十里处的一颗老槐树根须缠住。这便是他们所谓的老槐树拘了阳躯的全部经过。大家虽死法不同，可身躯被身躯所卷，却是一模一样。那老槐树扎根河堤旁，根系遍布整个河堤。我等身体被他根系所缠，藏身在河堤内部。只因躯体长时间泡在水中，不得入土，怨气滋长，所以便滞留人间，始终不得解脱。”

“姑娘既然言明，却又为何不让我们前去呢？”

“那河堤之后，乃是千亩良田，十余座村落。这商国衙门丧尽天良，所造堤坝就是一个空壳。整个中空的大堤，能挡得住这瑞兰江湍急的水流？那堤坝就在前方五十里外，若是你们不信，自可前去查探。这堤坝多年来全靠那老槐树的根系，才能稳健如初。堤坝身后数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也全靠老树妖一力维系。我纵是千般不愿，可又怎能将我一己之私，加诸到这数万黎民身上。若你们为了身后那些胆小如鼠，忘恩负义的小人而除了这妖，那你们便等同于取走数万黎民的身家性命！”

叶璃儿一听，顿时被女子的大义所感动。纵使她仅是区区一个残魂，也值得她对她行上一礼。

“那这树妖又何苦拘了你们的身体呢？要知道，扰人轮回，可是大忌。”

“我虽不知详情，可我却知道，我自己身体所处的位置，正是堤坝的空洞。所以我便想，若是要我以身填堤，护这身后数万黎民，纵使老妖心有不轨，只要堤坝不倒，我就是灰飞烟灭，也心甘情愿！”

若夏的“心甘情愿”四个字说得铿锵有力，直直的打进了叶璃儿的心里。她说话的那一刻，剑无殇也深受触动，他愣愣的看着面容坚毅的若夏，口中喃喃自语：“是啊！只要心甘情愿，纵是身死道消，又有何妨呢？可是，这般滋味，却是不好熬啊！”他记挂着叶璃儿，可她却满眼都是剑明。其中酸涩的感情交织，这种滋味着实难熬。

肖潇也愕然了，她生性冷若幽兰，却在心底佩服这些敢作敢为、心怀大义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进入灵剑宗了。

“这位姑娘倒是玲珑大气之人，令我等着实佩服。可咱们还是要就事论事，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它拘人躯体扰人轮回已成事实，触犯了天条。我等有责任将它收服。至于堤坝的问题，在我们探明情况之后，定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若夏听后，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冷的扫视了那十几个游魂一眼，便转身走在了队伍的前面。

“切，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自己还不是给别人引路了！”

飘羽剑蓝光闪烁，冰冷的寒气让说话的游魂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可不像师姐那么好脾气，若是你再敢说上一句废话，我便立时让你灰飞烟灭，再无踏入轮回的机会。”

叶璃儿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明里一套背后一套的，好事全让他占了，还在背后诋毁别人。说他是小人，都是对他的赞誉。

“现在，滚出我的队伍！”

叶璃儿长剑一摆，收剑入鞘。冷着脸转身走了。

十几个游魂顿了顿，只有六人继续跟上了队伍。剩余的九人，竟是脸色阴晴不定，缓缓步入了树林的阴影里。

叶璃儿从未见过如此粗壮的槐树。她绕行一周，觉得四五人合抱，都不见得能够抱得住，若夏神色复杂的看着对老槐树指指点点的众人，缓缓将自己的魂体，挡在了老槐树身前。

“小师妹，你去堤坝探查一下。”黄石有意让叶璃儿锻炼自己，便让她查探一下若夏所说的空洞。

叶璃儿取出飘羽，围着堤坝不时弹动着剑脊，近百里长的堤坝被她不多时便走了个来回。叶璃儿一探之下，发现大堤果然如若夏所说，竟是中空的。其中大型的空洞更是有十几个之多。她随意挑了一个，挥剑劈开外面的土层，探头一看。切开的土层厚度竟然不足两米。这样的堤坝，简直就是玩笑！

无数根须错综复杂的遍布在这不足两米的土层间，像是人体内的血管。叶璃儿这一剑不止斩开了土层，也惊醒本来陷入沉睡的树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