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啊,你没怪我吧?”

何嘉扬了扬眉,等着林志往下说。

“谢鑫昊找过我,就在我和标子遇见他的后一晚。”

林志老老实实坦白。谢鑫昊找到他,没遮掩,挑明了和何嘉的关系。他当时震惊极了,可一联想到两人间明显不正常的氛围,又后知后觉地想着原来如此。

“他答应我安排一位医生,定期上门给老爷子做检查。”林志的爷爷今年八十了,虽然平时还能自己煮煮饭,但他总归是担心,再禁不起那天的一场吓了。

谢鑫昊私底下没少花功夫,把他调查得明明白白,找上他之后也不提钱,反而精准地拿捏住要害。林志爸妈走得早,差不多是爷爷拉扯长大的,自己又还是个人微言轻的学生,谢鑫昊开出的条件,是他最需要的。

“嘉啊,你别怪我。要是你实在烦他,下回我不这样儿了。”林志说。

谢鑫昊话说的直白,坦言说要追何嘉,他也悄摸观察,觉得谢鑫昊对何嘉的关心不像假的。可不管怎么说,背着何嘉和人联系,又把人往何嘉身边送,这事儿办的,确实不太地道。

林志说完就噤了声,像在等待发落。然而何嘉静静听着,半晌,说了句“不怪你。”

林志唰地抬起了头,“你不生气吗?”

“没什么好气的。”何嘉淡淡地说。

“他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了?”林志说,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谢鑫昊。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凑和着谢鑫昊追人,岂不是太不是东西了?

“都过去了。”何嘉语气还是淡淡的,不多说什么,也没有要怪林志的意思。

老人家年纪确实大了,林志又一向孝顺,他根本说不出斥责的话。再说了,就算林志真的在中间帮了忙,只要他态度坚决,谢鑫昊费再多的力也于事无补。

林志舒了一大口气,端起杯子,“你胃不好,今天我以茶代酒,敬你一个。”

何嘉接过来喝了。

怪不得林志那天的饭炒得香,原来是深得老爷子真传,老爷子做的饭清淡,手艺也好,何嘉吃着合口味,胃里也舒服。

在芷溪待了一个多月,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次胃病闹的,何嘉颇有点水土不服的意思,这一点在饮食上更明显。学校食堂的菜油量有些大了,他每天就当任务一样地填饱肚子,一个月下来,连林志这么糙的性子都看出来了:

“嘉啊,你是不是瘦了?”林志眼神往他身上绕了一圈,边看边咂嘴,“肯定瘦了,比刚来那天还瘦。”

何嘉自己不觉得,笑笑说没有的事。

“什么没有。你一来就闹了场病,我跟你说,人瘦了免疫力就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你吃不下食堂的饭吧?以后我带两份,咱一块儿吃……”

何嘉摇摇头,觉得他小题大做,也不想麻烦他,但偏偏好的不灵坏的灵,林志乌鸦嘴,还真被他给说中了。

何嘉刚来上课,用嗓没有经验,平时也不注意着保养,后续课一多起来,嗓子就扛不住了。

扁桃体发炎还捎带了一连串并发症,他坐小方格儿里一边咳嗽一边流鼻涕,听得林志直皱眉。

“你这都咳几天了?还不去镇上看看。”

“等周末吧。”何嘉有点鼻塞,瓷声瓷气的,林志连听他说话都费劲:“这都第二个周末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林志满脸不赞同。

“就去,就去。”何嘉说,说着起身接了杯热水,泡了袋儿冲剂。

“你喝这个抵什么用?这治感冒的……”

“有用。”

何嘉说话嗓子太疼了,只能捡着短的说。他现在有点病急乱投医,再加上症状实在太多,手边有什么药就着水就吃下去了,哪还管是治什么的。

林志嘴砸巴得啧啧作响,但何嘉一时没精力再和他说话,低着头备课改作业,想着多做点晚上能早点儿睡。

下午两人搭伙了一段儿路,和林志在路口分开后何嘉下意识往背后看了眼,没看见什么,吸了吸鼻子继续往前走。

他最近没再和谢鑫昊正面遇上,可这并不代表人放弃了,回a市了。何嘉能感觉到谢鑫昊跟在他身后,有时候是上班路上,有时候又是下午回家,他次次都当没看见。

上楼的时候何嘉鼻子不通气,张开嘴喘了几口,就这几口他喉咙就受不了了,哼哧哼哧跟风箱似的,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还火辣辣的疼。

有一阵咳的太猛了,手里钥匙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何嘉手拄着门框弯腰,地上的钥匙却被人先捡了起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屈着指头的时候鼓起几道青筋。

这双手牵过他很多次。何嘉都不用抬头看,下一秒谢鑫昊的声音沉沉响起:

“你又生病了。”

是句陈述句。

何嘉没回应,沉默着伸出手讨要钥匙。谢鑫昊没递给他,“怎么不去看医生?”

“不用你管。”

何嘉开口,差点被自己的破锣嗓子惊出一身冷汗,随即闭了嘴不再说话。谢鑫昊被嘭的一声隔在房门外,下意识伸手要去挡,但片刻之后还是犹豫着收回了。

何嘉现在不会想要看到他,而且人都难受成那样了。

谢鑫昊在门口站了会儿,刚才他捡钥匙没用右手,也就没露出来被烫伤的印儿。他习惯了在何嘉门口沉默地站着,几分钟之后才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