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提,单是本来为对头的仙鹤坊与宝山银楼,它们的老板突然私下聚会,这就很有问题了,再加上一个最近与沐扶苍结仇的姚老板,碧珠不用动脑子也想得到他们相聚的目的是为了谋算万宝。

“雪上加霜啊!”碧珠派人跟踪同行老板的动向本来是为了调查紫山被陷害一事,谁料窥见到珠宝行即将联手对抗沐家的机密。

珍珠失窃、紫山入狱、沐扶苍不见踪迹,碧珠正焦急时,又遇见了生意场上的动荡,她又急又怕,四肢酸软,坐倒到椅子上,眼泪将将要掉下来。

报信的伙计茫茫然不知道沐家发生了什么,看见碧珠失态,诧异地睁大眼睛低下头去。翠榴不能马上料到伙计送来的消息代表着什么,只猜出这事对万宝银楼绝不是好消息,她能体谅碧珠恐惧的心态,但是也没啥主意,只能弱弱地叫唤道:“碧珠姐姐,碧珠姐姐!”

碧珠抽抽鼻子,抬头看向翠榴。

“咱们该怎么办?事情好像很严重,不能拖着。”

碧珠几乎脱口而出:“我知道不能拖,但是你倒讲讲我该怎么办?”

翠榴看着碧珠神情变化,忐忑道:“是不是翠榴说错了?我也不懂得生意的事,姐姐不要怪我多言。”她本身只是打扫丫鬟,碧珠让她知晓沐扶苍的事,带着她奔走,已经是十分的看重,这会又贸然插手到万宝银楼的生意中,翠榴只出格建议了一句,心底便虚了。

翠榴的语气害怕起来,碧珠顿时泄气,无力道:“你没讲错。”

碧珠捂住脸,现在沐家是她当家,出了问题只能她扛着,手下只是照章办事而已。碧珠深深明白了沐扶苍的不易,伙计有事甩给掌柜,掌柜解决不了就问家主,家主犯难了呢?家主不能犯难,不能慌张逃跑,因为她就是最后的依靠,再后面,便是荒漠便是悬崖,她绝不能退缩。

伙计还在面带犹豫地呆愣着,翠榴不安地攥着衣角。碧珠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极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你做得很好,回去吧,继续悄悄盯着。告诉黎掌柜一声,我等会要去银楼和他见面。”

伙计答应着离开,碧珠拉拉翠榴:“你的反应倒是比他快,说下你的想法吧。别怕,我带你掺和到这事里,可不是叫你当个木头人,想到什么就说出什么。”

翠榴点点头,细声细气道:“外面的事我不懂得太多,只是觉得这些珠宝老板聚在一起,偏偏没有邀请沐家,又正值金珍珠引起的竞争时,他们大概是要联手对付小姐了。”

“我要是告诉你,仙鹤坊与宝山银楼是对头,五色商行的姚老板和小姐有仇怨呢?”

“哎呀,那他们肯定是不怀好意了!碧珠姐姐,咱们快点找到小姐吧!”翠榴一点即通,瞬间明白了碧珠的忧思,也慌张起来:“不止这三位老板,还有好几个珠宝店铺参与呢,万宝银楼岂不是被排挤了?”

一家为敌不怕,两家也不担心,可现在是全京城的同行联手起来,任是万宝实力雄厚,也大感棘手。

“你猜他们会使什么手段?”

翠榴惭愧地摇摇头。

碧珠苦笑地想:“我也不知道啊。”这话她不能说出口,因为当老大的,不能叫手下人看出自己的无能。

“收拾一下衣服,我们不找小姐了,先去见黎掌柜商议此事。”

翠榴忧虑道:“不好吧,我们的行动没有经过小姐同意呢。还是等先见过小姐。”

碧珠恢复了以往的泼辣,干脆道:“怎么不好,外面监视的人不知道多少,咱们漫无目的胡乱一找,没准倒给小姐添麻烦了,要见面,也是小姐找咱们。小姐留我在家里,就是把商铺的责任交给我了。”

黎掌柜得到姚老板等人会面的消息后预感情势有变,他本欲到沐家求见沐扶苍,伙计却传来消息说碧珠要过来,于是按耐住性子,等着沐扶苍的头等心腹前来议事。

“好久不见碧珠姑娘,近来可好?”黎掌柜先笑眯眯地向碧珠问好,一点慌乱也不见。碧珠暗自惭愧道:“我果然是太轻浮了,一点不安就在面上表现出十分来,却要和黎掌柜多学学了。”

“我原本跟着小姐做事,小姐现在腾不出手,就使我来和黎掌柜商议各位珠宝行老板联手之事。”

沐扶苍对碧珠的看重,黎掌柜是清楚的,加上知道最近紫山一事,他也没怀疑碧珠的说辞:“看情形他们必然有算计,目前,我们独占着金珍珠原料,他们想动摇万宝,无非是制造流言,使些下贱手段,诋毁我们的首饰品质。我们先密切关注着市面变化,见招拆招吧。”

黎见深掌柜久经风浪,浑然不惧,连带着碧珠心情也放松起来,只是不知黎掌柜知道沐扶苍的失踪时,又是将何种表情。

姚家里,姚三春拿着毛笔勾画着名单,认真分析着每家商铺的情势。

他的大儿姚闵不解道:“爹,咱们都将那么多珠宝老板聚集到一起了,收拾一个小小的沐家丫头还不容易?您紧张什么?”

姚三春严肃道:“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何况沐扶苍颇有手段,你需认真将她当作对手,谁若因她是黄毛丫头轻视她,谁就是第二个戴赟!”

姚闵嘴上答应着,心里还是有些不服,忍不住嘀咕道:“说破天,她也是个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我直接娶她不就完事了,她不得将万宝当嫁妆带过来?控制了她就是控制了万宝。”

姚闵几年前初认识沐扶苍,当时就意识到沐扶苍是个美人胚子,等今年再见,惊觉沐扶苍比想象中出落得还要明艳些,加上她手中收拢着聚宝盆般的万宝商铺,姚闵暗地里动了心思,不想妹妹和沐扶苍起了冲突,两家的关系急转直下。

姚三春看破儿子心事,叹道:“你听到你妹妹讲她与沐扶苍争吵的过程了吧?”

“恩,不就因为那个妖怪一样的九重夜和顾将军吗。他们长得好,被迷惑的姑娘多了去,我们还真为妹妹那些小心思与沐家为敌啊?”

“你只见儿女情事,我却看见了沐家丫头的野心与眼界。她不是一般女儿,你压制不住,娶过来只怕有一天姚姓给沐姓代替了,我是不敢叫她进咱们家门。将来万宝统一京城的珠宝布料生意,对五色商行可不是好事,不如借此机会打压她,最好弄得珠宝行元气大伤,长时间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姚三春一口断绝了儿子与沐家结亲的机会,他的心事却也被儿子勾起来了:“确实,沐扶苍早晚要嫁人,她会嫁入哪家呢?如果此番算计不成功,万宝声势更壮,她身价再上层楼,只怕官夫人也做得。要是万宝落魄了,她的能力却不会跟着衰弱,带着万宝嫁进哪一家商户里对他们都是大助力。大儿的话却是提醒了我,我不可与她结下死仇,污糟事都交给其他人去做吧。”

“九重夜本来便深不可测,沐扶苍嫁给别人是雪中送炭是锦上添花,嫁进九家,却是石头掉进大海里,有她没她都一样。嘿,我该给他俩当回媒人了。”

略显倦意的沐扶苍与小辟在街上寻觅着晚上落脚歇息之地,水五的死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

谁家没事育有死士?他们遇见的对手不是势力惊人便是来路诡异,或者干脆是势力惊人的诡异组织。小辟和沐扶苍强行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困境。

“你还没和我说你从老庙问来的情报。”沐扶苍这才有机会询问小辟。

“我先问了千指最后出现的地点。”小辟说了一半,对沐扶苍挑挑眉。

沐扶苍微微有些惊讶:“难道是我家门口?他与黄帮主的那次吵闹是几个月前的事啊,千指早就失踪了?”

“看样子是了,我们找到的藏身地点,不就是许久没人聚住的样子么,刚好和这个时间合得上。”

沐扶苍疑问道:“他会不会怕报复,直接离开京城?”

“不可能,大雍最繁华的地方就是京城,哪怕是青州的辉城相比也差一些,老头舍不下京城的享受。再说他一把年纪,能跑得到哪去。”小辟肯定道。

“就是早早失踪在京城了?”沐扶苍苦笑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辟挠挠鬓角,假发贴得他头痒,烦躁中,痒意更浓:“他病死了?被黄得照弄死了?是我们猜测有误吧,或许千指和珍珠紫山的事压根没有关系。”

“那你怎么解释监视我们的人对你的行动了如指掌?连逃跑路线都预先猜对。”

小辟哑口无言,确实,幕后真凶对自己和紫山非常了解,直到沐扶苍主导了他的行动,他们才短暂地摆脱了跟踪,逃出了主谋的控制。

“第二个问题呢,是于捕头的情况?”

“对,然后我问了于捕头最近是否有异常情况,尤其是有没有来路不明的进账和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