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不如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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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柬在梁刘氏手里压了足足七天,才在宴会前日被交给了沐扶苍。
对于没有定下婚事的未嫁闺秀们而言,宴会是一个恰当的展示自己才貌的机会。有身份的小姐不像沐扶苍那般成日抛头露面,生怕自己认识的人少、时事知道得晚。她们日常多半在府院中活动,互相走动拜访的也是家世相近的少女,出门必然有长辈和仆人陪伴,去过最远的地方或许就是城郊的山上寺庙。因此人多话多的宴会成了少女们心照不宣的战争场所。
大家闺秀最最重要的任务,是展现自己的优秀,让各府夫人知道这是个适合迎娶进家门的好女儿。
服装容貌饰品,是少女较量的头战。容颜最美,衣裳最时兴的姑娘自然先声夺人,吸引公子和夫人们的注意。
有人当耀眼的主角,自然有人沦为陪衬,梁刘氏一直真诚地认为自己的儿女是天下顶顶出色的人物,但是不得不承认沐扶苍的皮相实在太能骗人,给不知情的夫人看了,还以为她才是什么千金小姐。
她故意压下消息,不给沐扶苍定制衣服准备才艺的时间,自己则检查过仓库旧年的布料后,带着欢天喜地的梁善去布庄裁剪衣衫。
路过万宝布庄,心知这是在京城里也是称得上名号的好布庄,梁刘氏犹豫不定,最终没有叫马夫停车,她暗道:“小姑子也忒不争气,嫁人多少年了,连一个儿子都生不出,现在倒好,留下个丫头活着有什么用,继承不了家业,可惜好大布庄不知道便宜了谁。”梁刘氏原本有点抢占沐家财产的贼心都给沐氏闹事族人吓没了,她向来只敢欺压,不敢相争。
沐扶苍从来不提沐家留下的产业,只说劫匪可恨,梁家给她间旧园子,她就老实住着,房间里空荡荡雪洞一般,导致梁刘氏下意识地以为沐家财物被洗劫一空,留下的庄子店铺沐扶苍一介女身没保留住。
“唉,以前姑子每年都往府里送绸缎金玉,我哪用得着到处采买,以后是没这好处了。”梁刘氏十分可惜现成的摇财树被别人砍了去,这是沐家夫妇的死对于她唯一的心疼之处了。
梁善不管娘亲付钱时肉痛的表情,一个劲儿催促店家快些将她的衣服赶制出来,她好穿了去和沐扶苍炫耀。
“不行,你在去王府前,衣服不能给别人看见,袁倩和黄曼宛也不行。”梁刘氏细细嘱咐道。
中侍大夫孙女袁倩和右司郎中次女黄曼宛是梁善少有的合得来的朋友,她不满道:“不能给人看,我穿着还有什么意思?”赌气坐回上马车嚷着要回府:“不买了!我不要去王府!”
“你是要去相看夫……恩,顾将军也会去南平王府,你不想去见他吗?”现在顾行贞封号将军,入得了梁刘氏法眼了,值得她张口一提。
顾行贞是京城炙手可热的红人,一举一动多少人盯着,南平王府人前脚走,后脚大家就都知道了。
沐扶苍是有心人,自然也打探到南平王府风娥郡主生辰宴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自己也受到了邀请。
“南平王再无实权,也是真正被太祖亲自册封的异姓王,风娥郡主会特意邀请我,还是为魏希列的缘故。”沐扶苍不会自己欣赏地以为是她美名才名惊动都城而得来的机会,冷静考虑道:“宴会看似是结交贵人的机遇,实则暗藏祸端,我绝不能去。”
“小姐重孝在身,可以直接光明正大地推脱掉。”
“她身份远高于我,不怕晦气,发请帖指名道姓地邀请,而且写清楚备有素酒,如此周到,若再推脱倒是我的错了。”沐扶苍心思转动:“门口监视的人还在吗?”
“还在。”
前几天紫山告知她,梁府门前多了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疑似是南平王府的人。沐扶苍处理完沐家叛奴的事情后,静心在水波院钻研《春秋》,没有时间理会他,此时倒派上用场了。
莲莲嫉妒地想:“沐扶苍有什么资格去参加郡主的宴会?我定须此事搅黄了。”
她将小蝶知雨聚在一起,商量道:“沐家小姐是在咱们府中暂住,原算不得梁家的人,只是生得着实美丽,怕小姐吃着她的亏,我们不能叫她去王府抢小姐的风头。”
小蝶赞同道:“对对,凭她蹭吃蹭喝的还要和小姐并列,想得美!”
知雨琢磨着莲莲真正的目的,嘴里却答道:“我们一起去找春兰姐姐吧,请她劝劝夫人不要带上表小姐。”
春兰无钱可拿,懒得趟浑水,梅香路过听到莲莲小蝶的只言片语,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回房和梁刘氏建议道:“表小姐此次不要随小姐去南平王府了吧,即使大家知道了她的身份,只做妾室考虑,她在场也还是会分散夫人们对小姐的注意。”
梁刘氏自信道:“不怕,我给善儿新作了衣裳首饰,到时那丫头素面素服的,哪里能和善儿相比。”
第二天沐扶苍果然一身白衣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团扇遮阳,等候梁刘氏分配她马车。
沐扶苍近来日夜苦读,脸上有些憔悴,于是她特意拿脂粉淡淡匀在面上,看来和寻常时候一样容光焕发。
看见人都到齐了,碧珠有意大声道:“小姐今天可真漂亮呀,到时一定将众人看呆了去。”
梁善“嘁”一声,得意地摸摸自己水粉色的裙子:“我一身都是新衣服新首饰,你回去好好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抹布似的打扮,也好拿出来现眼。”
沐扶苍嘴角微翘,她一身雪白,衬得乌发红唇,神态风流,大有艳绝之感,晃得其他人一愣。梁刘氏回想起梅香的话,暗道不妙,板起脸训斥道:“沐扶苍!你有孝在身,怎么好寻欢作乐?回屋去,郡主那我替你解释。”
沐扶苍静了静,梁刘氏催促道:“你快回去!别在这杵着。”
碧珠走到沐扶苍身侧,沐扶苍放下团扇,行过礼后,默默回府。
“哈哈哈!”梁善在马车里得意地大笑起来。
风娥郡主今日过的是十七岁生辰,大雍女子十四五岁甚至更早就要相看人家了,像风娥郡主的年龄,本该抱孩子了,只是她挂着郡主名号,但素来恣意妄为,颇有非议,高不成低不就和谁都不般配,把婚事拖延到现在。
但是她不急,南平王府不急,今天摆宴席,明个去打猎,过得别提有多滋润,有次风娥把猎来的白狐献皇上,皇上龙颜大悦,特赐了她一匹御马和进出皇家猎场的权利,实在是非常的荣耀,各家小姐从嘲讽变成了羡慕,她们接到风娥的请帖,除了郭太师的孙女称病推辞,都着意打扮,准时到达,少爷公子们也欣然赴宴。
“怎么样?到了吗?”魏希列躲在大堂屏风后,追问仆人梁府的动向,仆人哭丧着脸:“回世子,梁府马车就在门外等候,可是,监视梁府的小六子报信说,沐小姐才走出府就被梁夫人训斥回去了,她来不了。”
“老虔婆坏我好事!”魏希列狠狠一锤屏风:“他看清沐扶苍了吗,好看不?”
仆人支吾道:“还行?梁府三小姐倒是在,世子您瞧瞧她去?两人既然是表姐妹,应该有相像的地方。”沐扶苍有意无意先后拿扇子和婢女遮住脸,以小六子的角度只看见白花花一团,他也说不好沐扶苍的模样。
“那女的叫啥?”
“梁善。”
“走,找找她。要是好看我就饶了她们,要是不漂亮,又敢坏我的事,老子扇丫的!”
魏希列猛地转出屏风,路过的小姐没有防备,被风风火火的魏希列一下撞倒在地,鬓发散乱,发钗坠地。丫鬟尖叫一声,赶忙将小姐扶起,斥责道:“谁家的公子,好生鲁莽,还不快向我家小姐道歉!”
魏希列正着急见人,本来不想纠缠,听到丫鬟指责,瞪着眼睛骂回去:“你们走路不看道啊,非要往我身上撞!”
被撞倒的小姐年龄小小,却生得极其恬静,自己稍微整理发髻,慢条斯理道:“清越,不得无礼,这位是魏世子,我们来参加郡主的生辰宴,怎好和主人家争执?”
小姐声音舒缓曼妙,魏希列虽然觉得她容颜普通,心里还是轻轻一颤,忍不住多看两眼,对上她未加脂粉装点自带气韵的双眸,难得的有些羞愧,把什么沐扶苍梁善的暂时抛在脑后,规规矩矩道歉道:“是我莽撞了,小五,去叫个丫鬟来,带这位小姐到房间梳洗。”
贺文奕看见魏希列撞倒一位女孩,女孩撩起散乱的发丝,露出清秀的侧面,他突然大脑一嗡,不由自主地走上前,若是魏希列敢犯浑,他一定会立刻冲上去拦在女孩身前。
女孩没有和魏希列发生冲突,她微微低着头,和丫鬟清越去房间里整理仪容,路过呆呆的贺文奕时,她轻轻点头示意,细嫩的脖颈弯出一道柔美的弧线,贺文奕脸色羞红,心里如遭重击,呆立当场,不知今夕何夕。
同时差点冲上去帮助女孩的还有一位腰系玉笛的公子,他看女孩平安无事,长舒一口气,对身侧的黑衣少年笑道:“怎么样,我看上的姑娘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