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绝不仅仅只有刘老四这么想,只要是参与到武装农场的所有无地农民们,生活都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参与武装农场并不像所有人想的那么简单,它需要人背井离乡到边地去,需要人冒一定的生命危险,还要学习怎么使用火枪去对付敌人,这些对于普通的农人而言,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可是大楚所推行的这个政策,依然受到了广大穷苦农民的欢迎,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实在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太苦了,对于这些农民们来说,只要能够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那么付出再大的代价也都是值得的。

只要参加农庄,就可以得到大量的土地,其中根据家庭户口的方式进行分配,通常都是人均二十亩地,不过这也要看所在区域的情况问题,像黑龙江那边气候严寒的地方甚至一户能分到二百亩地,而像哈密这种地方则要偏少一些。

这些土地虽然不能种南边的双季稻,可是却可以种小麦,而且不同于内地的熟地,这里的土地都是没有怎么开垦过的,地力还是非常肥沃,因此对于像刘老四这些老农人而言,光是摸把土就知道该种什么庄稼了。

除此之外,刘老四所分到的武装农场尽管不能买卖,可是前期三年可以免交税赋,光是少了这一项,就让他们的生活能够好过不少,而且农庄里面还可以家家户户集资修磨坊,到时候所有人种出来的麦子,只需要给一点点钱,就都可以在庄头那里磨成面,能够省了不少的事情。

至于所谓的庄头,通常情况下都是由县衙里的官员来进行任命?不过也可以选择自己报名?到时候衙门会派人进行选拔考核,只有真正有能力的人才可以当庄头?而且这个庄头也不是一直能当下去的?每隔五年都要重新选拔庄头,以此保证官衙的控制力。

刘老四一边想着自家的日子?一边又想了想当年在地主老财家的日子,顿时不免有些唏嘘不已?老家虽然好?可是没有田却活得太难了......

“滴滴滴——”

一连串的哨声迅速响了起来,只见一名复汉军骑兵手中拿着一个喇叭,正沿着队伍来回跑动。

“所有人原地休息,所有人原地休息!”

很快?劳工们停止了继续推车?但是也并没有直接去休息,而是将大车围成了一个圈,所有人都呆在了圈里面,然后从大车上掏出自己的干粮还有水,他们当中还有人拿出一些咸菜团子?吃得津津有味。

唯独押车的两百骑兵此时却聚集在了车圈以外,其中为首两名军官正是朱毓彦和郑国权?不过他们此时的军衔都已经被提升了一级,成为正儿八经的中尉?还进入了骑兵阵列当中,身上的胸甲显得铮亮无比。

朱毓彦望着那颇为熟悉的车阵?不由得笑道:“当初在军校里的时候?就学习过布置车阵?没想到他们虽然都是民人,可是却这么娴熟,你看那个角,还架住了一杆长枪,若是有骑兵冲过来,保证会被刺个透心凉!”

郑国权同样瞅了一眼,却是颇为纳闷道:“朱兄,你可不知道,以前我也参与过押运物资的活,从来没见过带枪的劳工,可眼下边地的劳工们都要定期接受军事训练,只能说真的不一样了。”

朱毓彦微微一笑,“听说半个月前北面出现过俄人袭击的事情,当时俄人有二百多骑兵,还裹挟了一些蒙古人,对一支运输队发起了袭击,当时运输队里面的民人们就用大车加上火枪,跟俄人周旋了一天时间,还打死了四十多人呢。”

郑国权听到这里不由得咂舌,他用一种颇为奇怪的目光望着那些集体农庄的民人,特别是看到这些人吃饭时也不会放下的火枪,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感叹道:“或许只有这种如狼似虎的百姓,才能在这边地生存下来吧。”

而此时在车阵里面,刘老四正大口大口吃着面饼,或许是因为他吃得足够香甜,又或许是他面相憨厚,旁边几个西北征募过来的劳工却是主动凑了过来,开始主动攀谈起来。

“老哥啥时候进庄子的?”

“就个把月前,当时到处都在报名,当时也就报上了。”

刘老四神情淡然地望着众人,却是不继续吃面饼了,而是无不骄傲地说道:“庄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听说还要身体检查,要是身体不符合要求或者年纪太大的人,庄子里也是不要的。”

没错,倘若人人都能去,反倒显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有不那么容易进入,才会让他们所有人更加珍惜自己的处境。

那几个征募过来的劳工面面相觑,然后才试探性地问道:“听说一去就分地,而且前三年不用交租子?”

“那可不是,我们家分了八十亩地,有的还分了一白多亩呢,不过这地啊我们只能种,不能卖,但是前三年不用交租子,三年过后的田税也没多少钱呢!”

“三年不交租?田税也没多少?那老哥,还有别的杂派不?”

刘老四听到这里顿时就有些气恼,“哪里还有什么杂派?咱们在农庄里面,那就是农庄的人,手里还有枪,哪些个不要命的敢收杂派?”

就在众人聊天的功夫,远远处却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哨声,哨声三长一短,而在听到哨声之后,复汉军上上下下顿时如临大敌一般,他们很快就结成了一个阵型,还有人冲到车阵方向高声喊叫。

“敌袭!不要慌乱!”

“准备作战!”

当准备作战这句话传来以后,劳工们有好些个已经开始慌了,他们脸色瞬间煞白,甚至还有人打算逃走,然而很快就有持枪的农场劳工堵住了出口,将这些人赶回了车阵里面。

刘老四往日里的性子都是慢吞吞的,可是此时的他却显得十分雷厉风行,只见他很快就将背上的火枪拿下来架上,然后高声吼道:“老毛子们要来了,大家伙不要怕,谁怂了谁才死得快!”

“这些老毛子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要是比他还硬,跑的就是他们!”

众人听到刘老四这一番话后,心态渐渐平稳了下来,接着他们就发现,地面上竟然在缓缓颤抖,密集的马蹄声很快就传了过来,等到此时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上千骑兵正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大概有两千多骑!跟我们预期的差不多,可以准备发出信号了。”

郑国权不慌不忙地用望远镜朝着远方的骑兵,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故意放出来的鱼饵,目的就是为了钓出这些缀着复汉军后勤线上的俄人骑兵,以实施彻底的聚歼地方。

反倒是朱毓彦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失落,“看眼下这个情况,真正的俄军恐怕不到五百人,其余的一千多骑应该都是投靠了俄人的蒙古人,他们果然深知在敌后骚扰作战的道理。”

说白了,对于俄人来说,他们要打击复汉军的后勤线,绝不会去啃硬骨头,如果遇到陷阱了,那么只会让这些强行带来的附属骑兵先冲上去,他们只会择机逃跑,因此很难真正去抓到俄军的主力骑兵。

“不管了,苍蝇肉也是肉,下令全军,准备作战!”

........

马蹄踩踏在干硬的路面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头戴圆筒卷毛高帽的哥萨克骑兵们一马当先,他们背上斜挎火枪,腰间悬挂着马刀,在尘土中浩浩荡荡前进,还有上千名蒙古骑兵们则是拿着马刀紧紧跟随着,场景极其令人震撼。

自从俄人南下准格尔汗国之后,很快就有大批大批的漠西蒙古部族选择投降,他们惯于打顺风帐,可是遇到真正的硬茬子,则往往容易直接大溃。

而对于这些漠西蒙古部族们而言,最喜欢干的事情那自然就是截杀复汉军的后勤线了,毕竟物资丰富,再加上护卫兵力不多,若是能够打个突袭,那么收获也相当不错了。

特别是眼下俄人在同复汉军相争之时,由于人数偏少,因此往往也十分乐意掏钱来雇佣这些漠西部族,因此里外里以来,现在的漠西蒙古部族的士气都还是非常不错的,他们一个个呼喝着,很快就冲了过来。

为首的俄罗斯指挥官是一个上校军官,叫做谢苗诺夫,眼神中透着些许阴鸷,他望着对面的两百多骑兵,以及那个千人左右的车阵时,露出了一丝微笑。

很显然,这是一个一看就收获会很丰富的果子,而且它也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因此是陷阱的几率也不会很高,很适合用来赌上那么一把。

对于谢苗诺夫而言,他参与这种赌局的时候,赌注自然不会是他自己的人,更多的还是蒙古人,反正一旦落入陷阱,死再多的蒙古人,也不会让谢苗诺夫有半点的愧疚。

在一阵呼哨声之后,蒙古骑兵率先冲了上去,而谢苗诺夫率领的六百多人的哥萨克骑兵,则有意压慢了速度,并且还派遣了士兵去四处查看——他们要确定只有绝对安全的时候,才会将所有的兵力压上去。

而当一千多名蒙古骑兵朝着车阵冲来的时候,刘老四和其他几个武装农场的工人们,手里正拿着火枪,还有一些人则拿着长矛站在一旁,他们是防御整个车阵的主力。

反倒是复汉军的两百骑兵却不能直接冲上去迎敌,他们的任务是死死咬住俄人的骑兵,因此前面只能选择退到后方去,等到时机再加入到战场中来。

“大家注意,前面先不要开枪,等把他们放过来再开枪!”

“不要急,不要慌,他们比我们更慌!”

“只要打死几十个人,他们就得跑!”

“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开始渐渐变近,正在冲锋的蒙古骑兵们手里挥舞着马刀,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嗜血味道。

“啪啪啪——”

一连串的枪声很快就响了起来,转眼间充斥着浓白的烟雾,瞬间罩住了整个阵地上。

“别开枪,别开枪!”

刘老四高声怒吼起来,他狠狠扫视了一眼那些开枪的劳工,才沉声道:“不要急着开枪,等我的口令!”

而此时对面冲锋的蒙古军却几乎毫发无伤,他们高声大笑着,挥舞着手里的马刀,与车阵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近,近到劳工们都可以看到对方的眼睛。

“开火!”

“啪啪啪——”

刘老四狠狠地扣下了扳机,而身边的劳工们很显然也已经忍不住了,只听见一连串的枪声传来,对面冲锋而来的骑兵们顿时栽倒下去几十个,伴随着马儿的嘶叫声传来,场面瞬间变得十分混乱,再也不复前面的攻势。

“打得好啊!”

刘老四等人兴奋地挥起了拳头,他们说到底也是头一次面对俄人,能够有所斩获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即便都是杀的蒙古骑兵,可是好歹也是杀敌了。

而此时的蒙古骑兵们也都撞到了车阵上面去,不少人虽然被长枪给刺倒了下来,可是还是有些骑兵直接撞入了车阵,而这一幕对于所有的劳工而言都是极具冲击力的,他们虽然有胆子远远放枪,可是却没胆子近距离进行格杀。

眼看着车阵开始逐渐陷入混乱,正在远远观战的郑国权便有些着急,“我们要不要冲一冲,要是放任蒙古人这么打,只怕这些劳工坚持不到援兵过来。”

朱毓彦摇了摇头,坚定道:“不行,如果我们跟蒙古人缠斗上了,那些俄人可就彻底没有了顾忌,他们会将目标集中在我们身上,到时候以我们这两百骑兵根本坚持不了许久......战死倒没什么,可是下次再想将俄人钓出来,只怕会非常困难。”

郑国权轻轻叹口气,他知道朱毓彦说的是对的,本身俄人在骚扰后勤线的时候就处于主动地位,为了这个钓鱼计划,复汉军本身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如果现在因为妇人之仁,而导致计划失败,那么到时候只会带来更加惨重得结果。

或许就连那些车阵里面正在厮杀的人,也不会原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