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魔鬼

顾希刚进宫的几日，两个人相处还算融洽的。上官岩虽因得偿所愿，难掩激动的心情，但也怕过于热情吓着他。为了给顾希留一个好印象，上官岩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顾希陷入这个处境，还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态度自然要好些。两个人轻声细语、有问有答，气氛很是和谐。连从皇上一出生就在他身边伺候的翁公公都看得一脸懵：这还是我认识的皇上吗？

两个人一起用晚膳，上官靖岩不停地帮顾希夹菜，却发现他吃得很少，便关切地问，“怎么？不合胃口？想吃什么让御膳房给你做。”

“不用了。我吃不了多少。”顾希低头轻声道。

上官岩拿过顾希的碗，发现顾希只吃了他喜欢吃的一点点，大部分都剩在碗里了，“你挑食很严重呀？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是皇上给我夹的菜太多了。”顾希有些不好意思。

上官岩竟然拿起筷子，把顾希剩在碗里的菜，一股脑都扒进嘴里。

顾希惊讶地张大嘴巴，“皇上，那可是我剩的，你怎么吃了？”

“那有什么？我不嫌弃。不能浪费。”上官岩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虽然生在皇家，但从小养得糙，给什么吃什么。看你这个样子，你家里应该比较富有，而且对你很溺爱，才会把你惯得什么都不吃。真不知道你这么高的个子是怎么长的？”

“我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人家，我父母对我却真的是宠爱不行。我是家里的独子，他们所有人都围着我一个人转，他们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都给我。吃就更不用说，我喜欢吃什么就给我准备什么……”顾希喃喃道。

“难怪！”

“我父母对我那么好，可我却一点也不懂事。如果不是我不辞而别，他们不会那么早就去世。我对不起他们！我都没能给他们送终！我真是太不孝了！”说着，顾希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怎么还哭上了？人死不能复生。你父母肯定希望你开开心心的生活。对了，你脖子上的玉佩是他们给你留下的吧？”

顾希摇摇头，“我父母捡到我时，我就带着这块玉佩。”

“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

“嗯，虽然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但他们对我真的很好。人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我…真的好想他们。我……”说着，顾希的情绪又上来了。

上官岩连忙打断他，“好了好了。让我看看你的玉佩。”上官靖岩向他伸出手。

顾希犹豫了一下，只得把玉佩摘下来，递给他。

上官岩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嗯，是块成色不错的古玉。这个花纹也很独特。”他皱着眉头研究了一会儿，突然他一用力，把那块玉掰成了两半。

顾希惊呆了，“皇上！你干什么？”

上官岩见顾希脸色都变了，连忙说，“小希，你别着急。你看这本来就是两块玉，是插合在一起的。”

“啊？”顾希仔细看了看分开的两块玉，真的没有伤痕。他感觉很神奇。

“不但如此，这还应该是一对儿。你看两块玉插在一起严丝合缝，水乳交融的，多像一对恋人。定是要送给心悦之人的，要不你送我一块？我天天带着。”

顾希有些为难，“这…要送是不是也应该送给自己的妻子或心上人呀？”

上官岩不容分说地夺过来，“你有两位妻子，你给谁呀？送我是最省心。”

顾希想要回来，“让我再看看。我想看看两块玉有什么区别？有没有男女之分？”

上官岩看了看两块玉，“都一样，分不出来。这两块玉先都放我这儿，我打算让绣织坊给它们配两条一模一样精美的绳，那时候咱们俩一人挂一块。”

顾希很是无奈，“咱们两个大男人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我说好就好！”上官岩很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说，“这个就是要送给你的真命天子的，我就是呀！”

晚上，顾希洗了澡，穿着睡衣上了床，看见上官岩眼神直直的望着一个方向，他朝他目光的方向看去才发现是自己的脚。顾希想把脚缩回去，却被他一把抓在手里。

顾希惊恐地问道，“你要干吗？”

“昨晚你脚趾甲划了我一下，让我看看是哪一只？”上官岩捧着他的脚，细细的端详着摸索着，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怎么这么白？”

顾希有些难为情，“脚藏着鞋袜里，见不到阳光，自然会白些……”

上官岩根本没有听他说的话，他眼睛痴迷地盯着他的脚，突然低头把脚趾含在了嘴里……

顾希吓了一跳，“皇上！你干吗？”

上官岩好像与外界隔绝了，只是忘情地吮吸着……

顾希又怕又痒，身上却被他按住动弹不得。他只能皱着脸，默默忍受着……

过了一会儿，上官岩开始上从下往上亲吻他，吮吸他的肌肤……顾希能感觉他的身体发烫，就像随时要爆炸一样。与此同时，顾希听见上官岩喉咙里发出像困兽一般的低吼声。外面突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打过，顾希发现他两眼血红，整个人像发疯了似的，面目狰狞可惧。他开始疯狂地揪扯他，撕咬他……

顾希害怕极了，浑身像要被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叫起来……

顾希感觉自己活不过明天，他会被这个魔鬼撕碎然后吃掉……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正在顾希已经绝望之际，上官岩突然停下来了，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用手轻轻地摸了摸顾希的脸，便倒头睡去了……

顾希惊魂未定，他躺着那里依然不敢动……

约摸着上官岩已经睡沉了，顾希才敢坐起来。他摸摸索索地穿上衣服，下了床，简单清洗了一下。然后他查看身上的伤，忍不住委屈地抽泣起来。

“我伤到你了？”一个声音传从床上传来。

顾希吓得一机灵，他背对着他一动不敢动。

“我…没能控制住……”

“皇上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何如此对我？是我做错什么惹皇上生气了吗？”顾希怨恨地说。

“不，你没做错什么，你昨天骑马射箭的样子特别迷人，是朕不好。”

上官岩这么一说，顾希更觉得委屈，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

“收拾好了，就过来睡觉吧。”

顾希仍心有余悸，慢慢退回床上。上官靖岩要搂着他，顾希僵着身子有些抗拒。但还是被上官靖岩用力揽到了怀里。

上官岩语气少有的温柔，“别哭了。以后我会改……你放心睡吧，早上不用起床，想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

顾希使劲闭着眼睛想让自己快点睡着，逃离这个可怕的夜晚。

上官靖岩在黑暗里一个人嘟嘟囔囔地说着，“有件事我没跟你说，不想你害怕。这个大约算是这个国家的机密。除了少数几个人，没人知道。知道的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不知道全貌。自从十九岁那年，我杀死了我的七个亲兄弟，我就几乎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其实当天杀死他们的细节，我都不记得了。我变得很暴躁，经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就好像心里面困着一个魔鬼。它怒吼着，狂躁又暴虐，随时会挣脱枷锁，出来毁灭这个世界。我真的伤害了很多人，还有人因此而死。我下令晚上谁也不能靠近我的寝宫，我怕我会失控杀了他们。本以为这就是我的命了，注定这辈子只能一个人。后来你出现了，就像一道光照到我的生命。我那么喜欢你，为你寝食难安。我知道我不舍得伤害你。以前我沉迷于杀人的快感，血腥的刺激，听别人痛苦□□的畅爽……我变得越来越麻木冷血，也没有人敢接近我。但第一次看到你笑，感觉自己像是被救赎了似的，好温暖。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还有第一次看到泪水从你面颊滚落那一刻，我发现我竟然会心疼，而且是揪心的疼。当时我只想对你好，保护你，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你。我觉得你会是我的一剂良药，或者你就是上天派来解救我的那个人，让我不至于一生孤苦……”

顾希闭着眼睛，但上官岩说的话他一直在听。他一点不觉得震惊，也不觉得害怕。在顾希心里他本来就是一个怪物。顾希心想，你那不是病，是你的本性，魔鬼的本性！谁也救不了你，如果你失控了杀了我也好，一了百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希感觉自己恍恍惚惚地置身于一个又黑又冷的地方。顾希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只感觉特别恐慌无助。他用手四下摸索着，小声地哭泣着……这时，一道光射过来，他看见一个人张开双臂向自己走来。顾希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有他熟悉的气息，但他看不清她是脸，就是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她好像是自己的母亲，或者是他的乳娘，有时又像梅姐……顾希像见到救星似的扑进她的怀里，在她怀里哭着、拱着，那里的温暖让他好安心……

上官岩看着在他怀里睡着的顾希，烛光透过帷帐，照在他脸上。他的皮肤被映得晶莹剔透，长长的睫毛盖在白皙的脸上……他皱着脸，呼吸有些急促，像一个做噩梦的小小的婴儿，让人心生怜爱。他翻腾了一下，表情有些痛苦。然后突然抱紧上官岩，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后来就慢慢地平静下来，呼吸变得匀称，面容也舒展开来……

上官岩感觉自己冰封多年的心正一点点融化，他伸手去轻轻地摸他的脸，他的唇，他的耳朵……突然，他看到他身上赫然的伤，他的手颤抖了一下。他感觉心一抽一抽地疼，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