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锦囊妙计
章节报错
听说萧尚来了,何玉容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又来了!以后他再来,别让他进天香坊!”
“呦,那我哪敢呐。”乔大的娘子咂舌。
“我这就把他赶出去!”何玉容带着一身的杀身,杀奔后院。她都跟他说了一万次了,她不喜欢他,怎么就听不懂,记不住。她都成亲了,还来,这要是让陆澄知道了,必会更看不起她了。
后院里,何玉容一把推开了客室的门。
萧尚闻声转头,“容儿你怎么来了”
何玉容虎着脸,“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怎么来了”
萧尚神情落寞,“我来感怀往事。”
何玉容翻了个白眼,“萧尚,我拜托你,回你自己的王府感怀去吧,行吗求求你了!我嫁人了!我是陆澄的娘子了,你别再来了!你再这样,会影响我们夫妻感情的!”
萧尚蔫头耷头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啊,一晃你都嫁人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他用手比量着。
“你赶快走吧,以后再也别来了!”何玉容根本没有耐心听萧尚抚今追昔。
萧尚就不走,“他对你好吗”
何玉容露出了一个“你这问题真可笑”的笑容,“这还用问,当然好了”
萧尚仔细审视何玉容的脸,越看越觉得何玉容像是哭过的样子,“不对吧,我看你怎么像刚哭过。”
何玉容扭过了脸,不让萧尚看,“那是你眼瞎了。”
“我眼瞎了”萧尚极不服气,“我的眼神不知道有多好!我这可是百步穿杨的眼睛!”
“切,吹吧。”
萧尚不理何玉容的冷嘲热讽,一把扳过何玉容的身子,又仔细看了何玉容两眼,“明明就是刚哭过,你告诉我,是不是陆澄欺负你了”
“没有,你别瞎猜!”何玉容嘴硬,不肯承认。
萧尚不理何玉容的否认和挣扎,牢牢地握着何玉容的臂膀,“你撒谎,你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何玉容别过脸不说话,萧尚的话让她想起了今早陆澄对她说的话,她不由悲从中来,控制不住地红了眼圈,落了泪。
何玉容的眼泪瞬间引燃了萧尚心中的怒气,“这个混账,我去找他!我要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我不姓萧!”
说着,他放开何玉容手,就往外走。
何玉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回来!我们夫妻的事,不用你管!”
萧尚的太阳穴上青筋暴跳,他想将何玉容的手从胳膊上抹掉,“我看不了他欺负你!”
“我愿意被他欺负!”何玉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回拉扯不断向外挣动的萧尚,身体拼命向下坠去。
“我不愿意!!”萧尚气得眼睛都红了!
眼见着拉不住萧尚,何玉容堵气地用力甩掉了萧尚的胳膊,“去吧去吧,你最好把他杀了!这样,全阳城的人就会知道,我何玉容嫁了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过门的第一天,就受夫君的气!快去吧,把他杀了,让全阳城的人都笑话我,笑话我们何家吧!”
何玉容这样一说,萧尚反倒站住不动了,他沉默地看着泪流满面的何玉容,心痛得难心言表。
“容儿,你别哭。”他伸手想要抹去何玉容脸上的眼泪,何玉容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别碰我!”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条手帕,擦了擦眼泪,又用手帕捂住鼻子,动静极大的擤鼻涕。
萧尚叹了口气,“这才过门第一天,他就这么对你,往后你可怎么办呢”
何玉容怕萧尚笑话她软弱可欺,为了让自己看上去特别厉害,她冷冷一哼,哼得柔软的腰肢为之一晃,“我可不是好惹的,我要作他,闹他,让他知道我何玉容的厉害!”
萧尚像听到了天大的谬论,极其不认同地将一颗漂亮脑袋一摇再摇,“大错特错!你要这样,用不了一个月,他就得给你写休书。你以为谁都像我这么由着你耍性子!”
听到“休书”二字,何玉容心里犯了膈应,一天之中,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这对一个过门第一天的新妇来讲,实在是太太太不吉利。
“那你说怎么办”她不由自由地问。
萧尚深深看着何玉容,“坐下,坐下我跟你说。”他拉起何玉容的胳膊,想将她牵回到如意几边。
何玉容用力一抽,将胳膊抽了出来,“你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清誉对女人来讲,比性命都重要。”
萧尚哭笑不得,这会儿知道清誉比命重要了,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得不到喜欢的人,我要清誉干什么
萧尚和何玉容在如意几后落座,何玉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萧尚,“说吧,我洗耳恭听。”
萧尚看着求知若渴的何玉容百感交集,谁让我喜欢她呢,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听说过‘以柔克钢’,‘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吧”他问。
何玉容点头,“听说过,”她忽然像是开了窍,“你是说让我以柔克钢”
“还没傻透腔。”
“你才傻呢!”何玉容对萧尚翻了个白眼。
萧尚无视何玉容的白眼,继续掏心掏肺地传道授业,“男人没有不喜欢柔情似水的女人的。”
何玉容提出了反驳意见,“你不就不喜欢”
这回轮到萧尚翻白眼了,“我有毛病。”
何玉容又对萧尚翻了个白眼,“柔情似水的女人什么样啊”
她皱起眉毛,认真地思索起来。
何玉容回忆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种种,跟柔情似水一点都不沾。再想她阿娘,似乎也不柔情似水,她阿爹对她阿娘,倒是蛮符合柔情似水这个标准的。
她又想到了那位会做胭脂水粉的姨娘,是了,赵姨娘对她阿爹的种种情态,绝对堪称柔情似水,要不怎么会这么多年盛宠不衰。
脑子里想着赵姨娘对她阿爹的情态,何玉容决定先拿萧尚练练手。她矫揉造作地抄起如意几上的茶壶,给萧尚倒了盏茶,双手托着茶盏递给萧尚,“萧公子,请用茶。”
萧尚被何玉容造作的姿态和声音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干什么”
何玉容理直气壮,“你不让我‘以柔克钢’吗,我先拿你练习练习。”
萧尚露出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无奈叹息,“我让你‘以柔克钢’,没让你造作发嗲。”
“有什么区别”何玉容不服气。
“区别可大了!”萧尚忍着一肚子心酸,“造作发嗲让人反感,以柔克钢让人不知不觉沉醉。”
见何玉容还没明白二者的区别,萧尚近一步解释,“这么说吧,以后每天陆澄回家,你给他泡一壶茶,自自然然地送过去。他写字,你给他磨墨。天冷了,你劝他加衣,天热了,你给他做凉茶。他怎么对你摆冷脸,说冷话,你都别跟他吵,要作出一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的姿态,让他内疚。你越跟他吵,他越不内疚,越讨厌你,越想远离你,懂了吗还有,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自然一点,千万别端着。端着就假,假了就没用了。”
这一套长篇大论说下来,何玉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萧尚从鼻子里喷出一声自嘲的笑,“我可真贱啊,竟然教我喜欢的女人去俘获情敌的心。”
何玉容听了,心里也有点不好受,推心置腹地对萧尚说,“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我都嫁人了,你来了能管什么用,只能是来一次,伤心一次。天下好女人多得是,凭你的模样和家世,肯定能找到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的。”
萧尚心在滴血,脸上绽出懒洋洋的笑,“有道理!那,我走了,你好好琢磨琢磨我的话。”
何玉容敷衍点头,“明白,以柔克钢,你走好,我就不送了。”
萧尚歪着头,眯起了眼睛,“何玉容。”
何玉容眨了眨眼,“怎么了”
“你这是卸磨杀驴。”
何玉容翻了个白眼,“那你想怎么样啊我还请你去酒楼吃一餐”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萧尚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盒,“给你的。”
“什么呀”何玉容伸手接过这个狭长的乌漆小盒,打开盒盖一看,里面放着一只粉红色的玉簪,簪首是三朵簇拥在一起的桃花。
桃花灼灼,莹润娇艳,整支簪子雕工精致,美仑美奂,一看就价格不菲。
“真漂亮!”何玉容拿起簪子,转动着簪子柄,细细观赏。
“喜欢吗”萧尚心酸地问。
“喜欢。”何玉容抬起头,下意识地对萧尚粲然一笑。
于是,萧尚也笑了。无论何时,无论他的心情有多么糟糕,何玉容一笑,就能将他的烦恼减去一大半。
萧尚告辞而去。何玉容在店里呆了一会儿,算好了这些日子的账目,盘点好了所剩货品的数目,起身回褚府。
回褚府的路上,何玉容坐在马车里,和侍女吹嘘,“你等着看好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让陆郎为我痴狂!”
闻听此言,侍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知道何玉容有从小就有爱用书面语的习惯。但是何玉容的书面语用起来,也不能说不准确,只是时常让听到的人觉得矫情,肉麻,尴尬得恨不能用脚刨出一座宅院来。
“小姐,你打算怎么让陆将军为你痴狂呀”侍女心生好奇。
何玉容目视前言,得意一笑,“以柔克钢!”
从这天起,何玉容开始了她的驯夫大业,认真执行萧尚给她出的锦囊妙计。
大清早起来先去侍奉褚夫人;和褚夫人一起用早膳时,遇到了陆澄,什么暗送秋波、婉约微笑、端茶倒水一一用上;陆澄下了朝,她去送香茶;陆澄习武,她带着侍女在一边热烈鼓掌、叫好;陆澄练完了武,她递香帕子、酸梅汤;夜幕低垂,不用陆澄赶她,她自觉回到自己的睡房,也就是陆澄先前的睡房,离去前,不忘深情款款地跟陆澄道晚安。
陆澄一直忍耐着,无论何玉容如何低眉顺眼,做尽了贤妻姿态,他始终冷脸相对,他希望何玉容能知难而退,直到有一天,在何玉容跟他道晚安时,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别白费心机了。”
他看着转身欲要离去的何玉容,冷声道。
何玉容脚步一顿,闭了闭眼,她忽视了陆澄的声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对自己说。
六月末,豫州刺史感染时疫病殁。
七月初,萧子敬下旨,任命陆澄为新任豫州刺史。陆澄出镇豫州,又代原来的豫州刺史为征西将军,兼领江、荆、豫三州刺史,都督三州诸军事。
陆澄带着几个亲随和一千兵马去豫州赴任,没带何玉容。何玉容也没闹,因为知道闹了也没用。
不带我去是吧,我自己去!搀扶着张氏夫人在褚府门前送陆澄赴任时,何玉容心想。
半个月后,何玉容估摸着陆澄应该到任了,她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打算带一名侍女,再管萧尚借十名左右护院的家丁,护送她去豫州。
褚府的家丁不多,她若一下带走十几名,剩下的家丁未必能忙得过来。太傅府的家丁倒是足够多,可是她不想让娘家人知道她上赶子去寻夫。思来想去,只能求助于萧尚了。临川王府的家丁足够多不说,萧尚也足够能理解她的寻夫之心。
于是,她带着月奴去了临川王府。
听清何玉容的来意,萧尚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现在去找他”
“那不然什么时候去”何玉容反问。
萧尚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这几日阴雨连绵,路况极为不好,不但泥泞,不时可遇泥流,滚石。”
何玉容沉默了,她明白萧尚的意思:道路泥泞,摔跟头、拔掉鞋都是小事。可是若遇上了泥流和滚石,瞬间便能夺人性命。
“那我就等雨停了再去。”何玉容像自言自语,又像对萧尚说。
萧尚叹息。
何玉容忽略了萧尚的叹息,“到时候你借不借呀”
萧尚无奈认命,“我能不借嘛!”
老天像在跟何玉容开玩笑,雨非但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倒越下越大,下了个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