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都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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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儿”萧子敬问何玉容。
“我……”看见萧子敬从车里下来,何玉容也有点发懵,看到跟在萧子敬身后下车的褚灵宾,她眨着眼睛努力回想,觉得褚灵宾十分眼熟。很快,她想了起来,“我见过你,你们回城的时候。我还跟你打招呼来着。”她热络地跟褚灵宾说话,想要以此岔开萧子敬的发问。
萧子敬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但是不打算放过她,“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会在这儿”
何玉容还是不答,“微服私访啊”她压低了声音装傻充愣。
“对,微服私访,顺便带灵宾回来看看她母亲。给你们介绍一下,”萧子敬手指何玉容,“这是何太傅的千金,天香坊的女店东兼掌柜,何玉容。”又指褚灵宾,“这是褚家的小姐,会排兵布阵,能打胜仗的游击将军,我的……爱妻。”按道理讲,褚灵宾只能算萧子敬的妾,萧子敬唯一的妻子是皇后上官氏。
听完萧子敬的介绍,何玉容分别给萧子敬和褚灵宾施了个万福礼,“萧公子万福,褚小姐万福!”
褚灵宾周全回礼,“何小姐万福。”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贵嫔身份,就对何玉容稍有怠慢。回完了何玉容的礼,褚灵宾问道,“何小姐在寒舍外逗留,可是在等什么人”
莫名地,她想到了陆澄。
萧子敬单刀直入,“在等陆澄吗”
褚灵宾看了萧子敬一眼,萧子敬面色平静地告诉她,“陆澄前几天救过她。”
“怎么回事”褚灵宾问。
看着褚灵宾深究的目光,萧子敬的心头漫过一片酸水,“说来话长,回去再跟你说。”然后,他又问了何玉容一遍,“是在等陆澄吗”
眼见着回避不过去了,何玉容把小细脖子一扬,“对,在等陆澄!”
“那你怎么不去前门等,陆澄很少走后门。”褚灵宾好心提醒。
“嗐,你不知道,”何玉容大吐苦水,“前几天我在正门等他下朝,结果他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进了府。等我进了你们家,他又跟我玩捉迷藏,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后来,干脆不走正门,净从后门进出。”
“你怎么知道他从后门溜走了”萧子敬问。
何玉容实话实说,“我让我家的家丁守在后门,看陆澄会不会从后门溜走,我家家丁告诉我的。”
“然后,你就在这守株待兔”萧子敬问。
何玉容看着表情一言难尽的萧子敬,振振有词,“诶,你不用可怜我,我一点也不可怜。我愿意!我想信绳锯木断,水滴石穿;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叹,”萧子敬叹了口气,“有个人跟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谁呀”何玉容问。
“药王。”
何玉容马上摆手,“少跟我提他,一提他,我脑仁疼。”忽然,她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手指褚灵宾,“你这副耳坠”
褚灵宾的心跳加快,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耳朵。
何玉容凑上前来,瞪着眼睛仔细观瞧褚灵宾的耳坠,褚灵宾不适应地向后躲了躲。
“你这副耳坠是陆澄送的吧”何玉容忽然发声。不等褚灵宾回答,她眯起了眼睛,语带不满,“这个陆澄,看不出来,这么会拍马屁。你不知道,当初我也相中了这副耳坠。陆澄先我一步买到了手,我跟他说愿意出高价买,价钱随他出。你猜他说什么”
萧子敬不动声色地问,“他说什么”
何玉容一撇嘴,“他说,就是用全天下的财富跟他换这副耳坠,他都不会转让,原来是要拍小姐的马屁。”
萧子敬深深呼吸。然后他转过脸,轻声问褚灵宾,“是陆澄送的吗”
褚灵宾眸光微闪,抬眼直视萧子敬的目光,“是。”她的声音也很轻。
闻言,萧子敬唇角轻牵,看上去像是在笑,但却意味不明。萧子敬和褚灵宾敲开角门进了褚府,何玉容打着看望褚夫人的旗号,也跟了进去。
张氏夫人没想到萧子敬会来,以为只是女儿自己悄悄回来省亲,听到褚灵宾给她介绍同行的萧子敬,她立时跪倒在地,口呼万岁,萧子敬连忙伸手相搀,“夫人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行家人礼即可。”
陆澄没有出现,何玉容问张氏夫人陆澄在不在张氏夫人说陆澄出府了,这回走的前门。
萧子敬和褚灵宾在褚府逗留了大约半个时辰,萧子敬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言谈举止亲切随和,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褚灵宾却有点神不守舍,一是因为没有看到陆澄,二是因为萧子敬的态度。
她总觉得萧子敬知道自己和陆澄的事,也知道自己知道他知道自己和陆澄的事。但是萧子敬不说,她也不想问。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萧子敬和褚灵宾起身告辞,何玉容跟着二人一起告辞而出。
何玉容与褚灵宾、萧子敬在褚府后门外告别。离去前,褚灵宾突然对何玉容说,“何小姐还是别来等陆澄了”
“为什么”何玉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褚灵宾垂下眼,“陆澄不喜欢话多的人。”
“我话多吗”何玉容问萧子敬。
萧子敬垂下眼,轻牵唇角没有说话。
萧子敬和褚灵宾上了车,很快,马车动了起来,萧子敬坐在车里,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与来时路上的侃侃而谈不同,萧子敬上车后,一语不发,车厢里的静得让人气闷。他不说话,褚灵宾也不说话,二人像是心有灵犀。
过了一会儿,车厢里响起了萧子敬平静的声音,“当初,你执意不肯作朕的女人,是因为他吗”
褚灵宾转过脸,看着直视前方的萧子敬,萧子敬感受到褚灵宾的目光,转过脸看着她,褚灵宾转回脸,像萧子敬一样直视前方,“往事不可追,现在臣妾是陛下的贵嫔。”
萧子敬看着褚灵宾绝美的侧脸,心头升起一团苦涩,他转回脸,继续目视前方,直到马车驶进了宫门,二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当晚,萧子敬没像以往那样,去褚灵宾的嘉德宫用晚膳,但是他也没去别的嫔妃的居所,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了自己的麟趾宫。
与往日随和的他不同,当晚他破天荒地挑剔起了饭菜。嫌这个菜淡,嫌那个汤咸,饭也不好吃,最后干脆赌气不吃了。
宫女和内侍们有点慌神,就像一个平日非常听话的孩子忽然闹起了脾气,家长一时不知所措。
吴兴大概猜出了萧子敬忽然闹脾气的原因,但他是萧子敬的近侍,走不开。他悄悄地叫了一名小内侍过来,跟小内侍耳语了几句,小内侍领命而去。
萧子敬挑剔饭菜的时候,同一时间褚灵宾也在用膳,她倒是没挑剔饭菜,但是没有胃口,看着饭菜一点想吃的欲望也没有。勉强吃了小半碗饭,喝了一点汤,她命人将饭菜撤掉。
饭菜撤掉没一会儿,陈兰进来通禀,“贵嫔,麟趾宫来了名内侍,说是有事要对贵嫔说。”
褚灵宾眉尖微皱,这个话听起来有问题,来人若是萧子敬派来的,陈兰会直接说人是萧子敬派来的,但她说的是“麟趾宫来了名内侍”,看样子,派这名内侍来的另有其人。
“宣他进来。”
“是。”陈兰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又引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内侍回了来。
“小臣参见贵嫔娘娘。”眉清目秀的小内侍乖巧地给褚灵宾见礼。
“是陛下让你来的”褚灵宾问。
小内侍恭敬垂首道,“回贵嫔的话,是吴兴吴公公差小臣来的。吴公公差小臣来跟贵嫔说,陛下忽然闹了脾气,晚膳几乎没怎么吃。”
褚灵宾面色不变,“知道陛下为什么发脾气吗”
“不知道。”
“陛下怎么发的脾气”褚灵宾问。
小内侍答,“陛下嫌晚膳的饭菜不好吃。”
“就只是挑剔晚膳不好吃”
“是。”
“吴公公还让你对本宫说什么”
“没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臣告退。”小内侍又给褚灵宾施了个礼,倒退几步,转身走了。
陈兰眨巴着眼睛寻思了一会儿,自我感觉寻思出点问题来,“小姐,你跟陛下在车里吵架了”
褚灵宾跽坐在锦垫上,表情平静,“没有。”
“那怎么陛下不来用晚膳,而且在自己的宫里也不肯吃饭,你今天晚上吃得也很少。”
“陈兰。”褚灵宾轻唤。
“奴婢在。”
“你出去吧,关上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褚灵宾垂眼看着如意几上的一只绿釉茶盏。
陈兰是个有眼色的人,虽然和褚灵宾情同姐妹,但该知趣的时候绝对知趣。轻应一声,她退了出去,按着褚灵宾的吩咐,将房门关了个严丝合逢。
无边的寂静包围了褚灵宾,她跽坐在锦垫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此坐了一会儿,她扶着如意几站了起来,走到妆台前坐下。
她的对面是一面巨大的铜镜,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年轻,美丽,表情冷漠,耳朵上的两只耳坠,如两滴红泪。她轻轻动了动头,两滴红泪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每滴泪珠上方各有一颗小小的金刚石,也因了她的动作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褚灵宾缓缓抬起手,摘下了一只耳坠,然后是另一只。两只耳坠躺在她洁白的掌心中,垂着眼,无声地看了两只耳坠一会儿,她打开妆盒,将两只耳坠收进一只嵌钿的妆盒里。
长秋宫里,皇后上官氏正在听眼线的汇报,眼线告诉她,今天皇帝带着褚灵宾微服私访去了,回宫后,皇帝直接回了自己的麟趾宫,没去褚灵宾的嘉德宫,也没去其他嫔妃的居所,疑似二人发生了龃龉。
汇报的人汇报完打探到的消息,退了下去。
墨娥站在上官皇后身后,一下下给上官皇后梳理着放下来的头发。上官皇后穿着刺绣精美的睡袍,看着镜中的自己,“墨娥,我美吗”
“美,”墨娥梳着上官皇后柔顺乌亮的长发,“皇后娘娘最美了。”
上官皇后自嘲轻笑,“我这么美,他却不喜欢我,和她闹了别扭,也不来我这里。”
墨娥语塞,不知如何劝导。
上官皇后望着镜子里美丽的自己,自顾自地往下说,“墨娥,我有时候想,如果我生在寻常人家,嫁一个平凡的丈夫,是不是他就不会娶别的女人,只娶我一个,是不是我就不用每天费心劳神地去揣度他的心思,不用等着他每个月两次的临幸,不用嫉妒谁又怀了他的孩子,他又喜欢上了谁。”
“娘娘……”
“唉——”上官皇后深长叹息,“全天下的女人都羡慕我,觉得我高高在上,我的丈夫是九五至尊,我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可谁又知道我心里的苦”
“墨娥知道,墨娥心疼娘娘。”
上官皇后惨淡一笑,“你知道管什么用呢麟趾宫里的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