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容急匆匆地向前院走去,“帮忙做冬衣。”

“你会做冬衣”

“我可以打下手。”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院的店铺,何玉容站在柜台后面,向店里的客人大声宣布,“各位姐姐、妹妹、婶婶、伯母,实在抱歉了,本店从现在起,三日内,暂时关铺,不卖货了。

“为什么呀”几个女客问。

何玉容大声回答道,“可能刚才大家也听到了,北疆的将士们缺少御寒的冬衣。未来三日,本店将全力给北疆将士们赶制冬衣。各位姐姐、妹妹、婶婶、伯母,也请大家马上回家拿起针线,为北疆的将士们缝制一件冬衣吧,能多缝更好!我听官差吆喝:一件冬衣,比工本价多三分利收购。大家想想,这是件多好的事啊,既能帮到北疆的将士们,又对我们自己有利!”

女客们觉得何玉容说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

何玉容趁热打铁,提高了一点音量,”大家快回家吧,给北疆的将士们做冬衣!我在这里替北疆将士们,谢谢大家了!”

一位看上去二十六五岁的少妇紧接着发表了自己的感想,“北疆的将士们为了我们才在前线挨冷受冻,我们因为有他们,在前线挡着瑞瑞虏,才能在后方过太平日子。现在,他们缺少冬衣,该我们该报答他们了!不说了,我回家做冬衣去了!”说完,少妇转身走出了天香坊。

其他顾客受了少妇的感染,七嘴八舌地跟着少妇往店外走,“对,作人得知恩图报,没有那些将士在北疆保护我们,我们哪儿来的太平日子啊!回家,给他们做衣服去!”

何玉容目送着客人们一个接一个走出天香坊,当最后一个客人走出了天香坊,何玉容吩咐伙计,“关门,上板!”

乔大和他媳妇——天香坊的另一个伙计,各自应声,麻利地关门,上铺板。

关好了店门,上好了铺板,乔大和他媳妇问何玉容,“娘子,接下来干什么”

何玉容眨巴着眼睛,“我们先出去找份告示看,把告示上的冬衣规制记下来,然后去布店买布,去绵店买絮料。”她对乔大的媳妇说,“乔婶婶,到时候还要靠你来裁剪,我不会裁剪。缝,我行。”

“包在婶婶身上。”乔大的媳妇拍着胸脯打了保票。

何玉容又对乔大说,“乔叔,待会儿拿布,拿棉还要靠你多出力了。”

乔大也痛快地拍了胸脯,“放心吧,娘子,包在乔大身上。”

萧尚赶紧献媚,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我也能帮你出力。”

“多谢,不用!”何玉容一点不给萧尚面子,“你要真想出力,就快点回府,让你们府里的丫环、婆子多缝几件冬衣!”

“我让他们多缝几件冬衣,你是不是会很高兴”

何玉容严肃点头,“会,我会特别高兴!你让她们缝得越多,我越高兴!”

“知道了!”萧尚迈步走到店门前,拉开店门走了出去,反过身合上店门前,他很俏皮地对何玉容一挤眼睛,“等我好消息吧。”然后,“呯”的一声关上了店门。

何玉容扶额援头,“真受不了。”

乔婶婶在一旁道,“娘子啊,我看临川王挺不错的。要模样有模样,对你又好,家里还没兄弟姐妹,就他一个。”

“他是不错,可是我不喜欢啊!”浑不在意说完,何玉容对乔大和乔大媳妇说,“走吧,我们先去街上看看价钱。”

萧尚带着等在天香坊外的两名贴身侍卫,一阵风似地刮回了临川王府。

回到府中,他一刻不停地命人叫来管家,“管家,你现在立刻派人上街,去找给北疆将士做冬衣的告示。那上面有冬衣的工本价,你让人抄下来。”他话锋一转,“我们府一共有多少仆妇”

五十多岁的管家微佝着身子,恭敬回复,“二十四名。”

“那,做一件冬衣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管家想起自家媳妇给自己做冬衣的情景,“快的话,大半天就能做完。”

萧尚沉思着点了点头,“我们府有多少男仆”

“算上侍卫,五十名。”

萧尚又点了点头,“这样,除了膳房的,看守前后府门的,其余仆从、侍卫,不论男女,在未来三日内,一律给北疆将士缝制冬衣,能缝多少件缝多少件,多多益善!”

管家面露难色,“王爷,那些男仆和侍卫哪儿会做女红啊。”

萧尚拿起放在几上的茶盏啜了一口茶,“不会可以学嘛,女人们也不是一出生就会女红。等你们把布料和丝绵买回来,本王和你们一起做。对了,罗管家,你也要学。”

管家苦笑,“老奴知道了。”

管家出去了,萧尚又喝了两口茶,起身去看母亲。

萧尚见到母亲时,他的母亲王氏夫人正在抚琴。琴台上放着一只造型别致的鎏金博山香炉。青烟如篆,袅袅地从香炉顶端的各个孔窍中逸散而出。

“阿母!”萧尚大开大合地推开房门,轰轰烈烈地迈步进房。

王氏夫人暗叹一声,停下了抚琴的动作。这个孩子永远精力过剩,一天到晚活蹦乱跳的。她曾无数次教导这孩子:说话不要那么大声,走路不要那么风风火火,笑起来不要把牙都露出来。要沉稳,要含蓄,要深沉,要优雅,要文质彬彬。

没用!白说!后来,她大彻大悟:这孩子天性活泼开朗,后天再怎么刻意去改变,也无济于事。有了这番感悟,从此,她不再要求萧尚含蓄深沉,任由萧尚活蹦乱跳。

萧尚一阵风地转过堂屋,转过帷幄,来到母亲身边坐下,亲昵拉起母亲的一只手,“阿母,有个好事。”

王氏夫人抬手,怜爱地擦去萧尚额头上的汗水,“什么好事”她微笑着问。

萧尚的眼里闪烁着清澈的光,“北疆将士缺冬衣,皇兄下旨阳城百姓给北疆的将士做冬衣。阿母不是常常跟我说,人该多做善事,给自己和子孙后代积福。”

“药王想让阿母为北疆将士做冬衣”

萧尚没说话,只是看着王氏夫人重重一点头。

王氏夫人慈爱地拍了拍萧尚的手,“阿母做。”

一时之间,为北疆将士们裁制冬衣,成了全阳城最热门的事件。上至王孙公卿,下至黎民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消息很快传进了丁度父子的耳中。

丁度微微眯起一对肿肿的肉泡眼,坐在府中幸灾乐祸,“哼!老匹夫,让你与本公争夺帅位,冻死在北疆才好!”

他咒骂赵太尉时,丁彬沉着一张还算俊美的白脸,一下下默不出声地眨着眼。

丁度斜出目光扫了一眼丁彬,“蛮奴,想什么呢”

丁彬抬眼看向丁度,“儿子在想,冬衣做好了,得往北疆送,对吧”

“这是自然。”丁度觉得儿子在说废话。

丁彬凝定丁度,蓦地绽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要是送不到会怎么样”

丁度听出了话外之音,“你的意思是……”

丁彬笑微微地看着丁度没说话,丁度看了丁彬一会儿,也笑了。父子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无声地笑着。

因为是父子,他们的笑容看上去非常相像——像两条危险的毒蛇,随时会无声无息地游到人脚边,趁人不备,给人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