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业的利润太丰厚了,那些晋商、徽商以及两淮地区的盐商,很多都是家资百万,生活更是豪奢无比,在他们的银弹攻势下,整个江南官场彻底沦陷,有些盐商甚至能左右府县主官的人事任免,所有主政的地方官,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拜访当地的盐商豪绅,以便将来的施政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如果不小心得罪这些盐商以及其他豪绅,后果是很可怕的,自己的所有政令根本不出衙门,具体办差的各科书吏差役早就被豪绅们喂饱,没有他们的执行,主官的行文就成了一纸空文,没有施政就没有政绩,到时上官给朝廷的奏本上,就会是才具平庸,不堪大任的评语,这就意味着以后的仕途寸步难进,甚至丢官罢职也是平常。

这些都是后话了,改革不会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漫长的过程和时间,更需要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一群志同道合的支持者,一个安定的生存局面,这些条件缺一不可,一步步来吧,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崇祯还是很明白的。

张家口堡的行动谋划了大半年,锦衣卫密探把有关人等的情况调查的非常详细,这次应该收获不小,不仅是范永斗等八家的财富,牵连其中的将官士卒、官员吏目人数众多,聚敛的钱财也应该不是个小数目,根据后世的资料来看,银钱应该不下数百万两,八家不管是正要交易或者是屯在仓库的粮食药材等重要物资,数量也会相当惊人,并且还有各家的商铺,以及掌柜伙计马车脚夫等,接手过来即插即用,这更是一笔无形的财富,有了这一大笔意外之财,至少在几年之内日子会相当的宽松。

但是这次收获虽多,却不能当做长久之计,只有广辟财源,几条腿走路才能走的更远更稳,范永斗等八家留下的商路便是其中一条路,塞外的蒙古人对大明已够不成很大的威胁,并且他们的产出正是大明所需要的,马匹可以供给军队,不管是战马驮马,都是大明所需要的。

牛更是大明所急需的,多年干旱饥荒和疾病战乱造成了大量人口死亡,陕西河南等地到处是无主之地,下一步剿灭流贼,安定地方后,就要让灾区官府展开安置饥民的工作,首要的任务就是开荒耕种,耕牛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生产资料之一,一头牛耕地的效率超过至少五个青壮劳力,只要有了大批耕牛,耕地面积将会迅速增长,再辅以打井开渠等水利建设,新耕种的田地来年就会有了产出,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有了产出就会稳住人心,老百姓只要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跟着流贼造反送命。

羊身上都是宝,肉可以食用,皮硝制后可以制作各种裘皮服装鞋帽,甚至还可以入药,羊毛可以擀成毛毡,编织成毛毯,也可以用纺机纺织成保暖的衣料,尤其是羊肉,如果数量够多,对于缺少粮食的大明百姓来讲,是很好的高蛋白的补充,羊奶也是营养价值丰富,对于缺少营养的孩童,羊奶足可使他们的身体强壮起来。

至于和蒙古人交易的商品,除了茶叶、布匹、瓷器、成品药剂以外,在摸清交易的蒙古人数量以后,经过计算,粮食也可以按每人每日的定量酌情供给,保证他们在肉食以外还有谷物的补充,但数量一定不能多,饿不着就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蒙古人不会因为饥荒而来大明抢掠。

在崇祯的计划中,除了塞外边贸以外,还有海贸这条更加宽广利润更加丰厚的商路。由于自家并没有合适的从事海贸的人选,所以还需要动用锦衣卫的力量,道江南、福建、广东一带寻找有野心,有经验和魄力,更有精明的头脑和眼光,但本钱太小的商户,让其作为代言人出面,考察好线路,招募人手,皇家作为投资人出资,购买商船和商品,所获利润三七分成,这种合股的方法应该有很多小商户愿意。

乾清宫昭仁殿内,崇祯正在召见阳武侯薛濂、宣城伯卫时春,历史上的二人都在崇祯上吊以后自尽殉国,属于值得托付的忠臣,自该得到重用和利益分润。

薛濂祖籍陕西韩城,其祖上迁居沾化薛家岛,阳武侯的爵位是当年靖难之役时,追随永乐皇帝从北打到南,为朱棣夺取政权立下汗马功劳的薛禄博取的。

朱棣登基后,对一班跟随他的忠臣良将大肆封赏,薛禄因战功卓著,一生征战未曾败北,且对朱棣忠心耿耿,所以得封世袭阳武侯,传至薛濂已历十三代了,但薛家对皇家的忠心始终未曾改变。

卫时春的祖上虽也是历代官身,但家族中未曾出现过惊才绝艳的人物,直到景泰年间,时任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的先祖卫颖,因在夺门之变中立下大功,被英宗封为世袭伯爵,至今已是七代。

崇祯笑着开口道:“薛卿,朕闻坊间传言,俱言卿勇略过人,日常喜读兵书,颇有乃祖靖难之时的风采;当下时局动荡,官军剿贼日见乏力,朕今欲重整京营,待其成军后分一部往中原剿贼,卿可有何建言欲与朕知?”

薛、卫二人闻言心内都是一惊,二人虽一直未曾掌兵,但因为祖上都是行伍出身的缘故,与军中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有亲信人等在京营中担任职务,所以对京营的了解还是比较详细的。

京营向来掌握在英国公张家和成国公朱家的手里,因英国公张维贤年老体衰,不能视事,所以现在提督京营三十万人马的是成国公朱纯臣,依仗成国公一系两百年来与军队错综复杂的关系,成国公一系的将领牢牢把控着京营的各级实权职位,皇家的京营实际上已经成为朱、张两家的私人队伍。

崇祯自是知道,在历史上李自成打进京城,皇帝上吊之后,成国公朱纯臣和提督京营的襄城伯李国桢打开内城门跪降流贼,在史书上留下了耻辱的一笔,对这两个有奶就是娘的,世代享用大明荣华富贵,最终却是迅速改换门庭的勋贵,崇祯的恶感相当强烈。

京营对外号称三十万人马,据锦衣卫通过各种手段调查得知,实际兵员只有三成多一点,也就是说,多达二十万人马的粮饷被朱、张两家及其手下吃进自家肚子里,按朝廷每月每人下拨七钱银子的饷银计算,单单这二十万人的空饷,每月就近十余万两,一年下来就是一百五十万两以上,当然,朝廷财政窘迫,不会按月实额发放的;如果算上其他军资,比如刀枪铳炮,铳子火药,盔甲帐篷,旗帜号衣,盐菜酱醋等等,都是按人数下拨到军中的,这些物资到账之后,许多物资会被转手倒卖出去,当初卢象升在河北筹建天雄军,就是当地士绅筹措银两,然后从京营和兵部仓库买来的兵器。

剩下的十万左右的实际兵员,老弱占据相当大的部分,更有许多京师中的土著混迹其中,这些油滑之辈,仗着世代居于京城,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之辈,但与各级中下级官员将领混的甚熟,平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所以就托了数层关系,混入军中,领取每月的饷银混日子,这样的士卒,哪有什么战力,遇到真枪实刀的战斗,结局只有一哄而散,崇祯八年护送王昺前往凤阳祭奠皇陵的京营士卒就是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