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觉奇怪,这小姑娘若是心中没鬼,做什么一脸的苍白,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见她同郡主穿着一样的书院棉袍,年纪看上去也差不远,说不定也是哪家氏族的千金呢?可却瞧着面生,倒是叫人猜不到来历。

再观那小姑娘的表情,好似生怕被人发现了什么一般,且那缣帛正是从她的《食珍记》里头找出来的,这不明真相的观众们少不得要在脑中描补一番了……

刘偲见目的达到了,拿脚碰了碰那昏厥过去的嘉和郡主,不多时,嘉和郡主嘤咛一声,醒了过来,不得不说,此时她的心神为之一爽,可这面儿上还得佯装一番不是?

也亏得这嘉和郡主十分会做戏,她醒来之后,歪在杨敏的身上,一脸的伤心难过,末了拭去脸上的泪珠儿,一脸为了大局着想的表情地道:“旁的便不说了罢,这偷孤本的姑娘毕竟同我一个书院,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她将来还要做人吗?反正孤本也找回来了,本郡主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大家可万万不要传了出去,仔细坏人名声,好了,自散去吧。”

怀景彦闻言,正是气得脸色铁青,那段嫣儿这般“大度”,他若是再争辩几句,倒是显得他没风度了,这下可好,莫名被栽了一脸的脏不说,连他与韵澜之间的关系,险险也要被人怀疑,若是传回府去了,还不定要闹出多少幺蛾子。

二人出了书斋,他少不得低头询问谷韵澜:“你的书里怎么会夹了郡主要的孤本?”

“我,我哪里知道呢?我先前选那《食珍录》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里面还夹了那样小的东西,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嘉和郡主也在这书斋里,我若是知道她在,哪里还敢进来呢……”谷韵澜说的好不委屈,那泪珠儿止不住地成串往下掉。

怀景彦见不得谷韵澜委屈,心肠自然软了下来,他一边哄着谷韵澜,一边思忖着,今天这事儿实在蹊跷,刘偲像是知道孤本在书里头似的,直接就翻了开来。且那嘉和郡主相较于之前逼着韵澜下跪的阴毒,这当口晕的蹊跷不说,事后竟然轻拿轻放?

这也太容易打发了,仿佛像是故意的一般……

思及此,怀景彦的脸色便沉了起来,这般直接粗暴的泼脏水,真是连掩饰都欠奉!

既然郡主都发了话,大家也不好再杵在这儿,自是识趣的纷纷走开了,只是私下再说些什么,也就未可知了。

这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怀家与郡主他们惹不起,可那不明身份的姑娘,还是可以好好儿打听一下的不是?不出一天的功夫,便有好事者挖掘出了谷韵澜的来历:原来这小姑娘正是住在城南胡同里头的谷家之女,而这姓谷的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竟只是一户算不上有名的富商罢了,却说那谷老爷也是个臭名昭著的,宠妾灭妻养了数房姨娘、外室不说,还有表妹与表姐夫勾搭成奸的丑事。

这商户女本就没个好出生,如今有了手脚不干净的名声,就更加上不得台面了。

其后,怀景彦与谷韵澜两个,自上了回府的马车之后,一路无言。

临到谷府的胡同前,怀景彦才一把搂过谷韵澜,狠狠地亲了一通之后,方才放开她,而后气喘吁吁地道:“今天的事情,你就忘记了吧,若是有那些个嘴碎的传出什么难听的,你只管告诉我,我自不会放过的,你且放心罢。初一、初十、初十五之约,韵澜可切莫忘记。”

谷韵澜今日受了惊吓,心中郁郁,可她也是个明白人,如今若是不紧紧地抓着眼前的人,她以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自是忙不迭的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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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

刘偲看那书架后腻歪在一处的二人,看出了趣味,回头寻了嘉和郡主,翘起嘴角道:“好赖你也是我堂嫂的妹妹,你既有看不顺眼的人,我这做哥哥的少不得要帮上一帮,替你出口气。”

段嫣儿一听,眼神蓦地发出光芒来,这刘偲,惯是个会出馊点子的,她自然相信他:“偲哥哥,你可有什么妙计?”

“你先别管,等会子瞧着便是。”刘偲想了一想,嗤笑一声又道:“她上次不是洒你一身墨汁吗?我今日也泼她一身脏水,如何?”

于是乎,顺理成章地演了先前那出好戏。

说回如今,待众人散去之后,这段嫣儿哪里还有哭过的样子?竟是一脸的欢天喜地,末了还十分大方的叫上杨敏、燕琳秋、泉瞳玥、刘偲等几人,要上永乐城最贵的酒楼吃菜。泉瞳玥眼见自己表哥气成那样,为了避嫌,她本不欲去,可又架不住燕琳秋和杨敏一直拽着她的衣袖,无法,只好一道去了。

却说这泉瞳玥先前见刘偲去翻《食珍记》之时,就知道他要作妖,然而,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没有出声阻止,也许……这几个月以来,她见那两人越来越亲密,内心也是压抑了许久,才会这般吧,她觉得自己的心思实在是龃龉,竟然渴盼着那两人的好事被人发现……

泉瞳玥此时内心正是天人交战,一方面,她明明知道那两人被人栽赃,自己却没有阻止,心中愧疚不已。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刘偲做的深得她心,心中连日来的郁结也因着今天之事稍稍得到纾解。

她这样的矛盾心思自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也许,她应该趁着放年假的空档,去附近的寺院走一走,求一本经书回来抄上几遍,看看这心能否平静下来。

却说这段嫣儿原本就因着墨汁的事情对那谷韵澜膈应,可其后再要找她麻烦,也非容易。莫说他人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北堂书钞》竟然是那样的物件儿!一卷缣帛叠的十分小巧,刘偲趁人不察就塞进了谷韵澜的书本子里,泼她一脸脏水不说,末了还显得她段嫣儿十分大度,正是大快人心。

实际上,以怀景彦的才智又哪里猜不到是他们作怪?可他自己同那谷韵澜不清不楚的,倒是不好再强出头了。刘偲利用二人的关系,连遮掩都懒怠,十分直接地泼了一盆脏水不说,末了还叫他们有苦难言。

段嫣儿思及此,拉着刘偲的衣袖笑嘻嘻地道:“照我看呀,偲哥哥这暗中使诡、阴险计毒的把戏,比起我那皇帝姐夫也不逞多让的。不愧是……”兄弟。

她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刘偲那凌厉的眼风扫到,段嫣儿这才恍悟自个儿失言,赶忙闭了嘴,自不敢再提。

“不愧是什么?”那杨敏也是个心大的,听见段嫣儿这话说了半截,张口便问。

“不愧的,自然是松竹书院里的跋扈魔王,阿偲这般拙劣且不要脸皮的栽赃嫁祸,连我这做夫子的都看不下去了,回头必须得罚抄他《弟子规》一千遍,今日在场的诸位可要给在下做个见证。”

出声之人,正是先前站在二楼,将事儿看的一清二楚的覃舟。

第40章 横扫一条街

刘偲斜睨着覃舟,心里犯起了嘀咕,怎地哪里都有他?

“你跑去书斋做什么?”刘偲的口气有些不友善。

“哦,舒老二出了新的话本子,还有些意思,名字就叫……”覃舟一提起舒老二,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简直是迫不及待就要与人分享,原本就要将名字脱口而出了,可见周围好几个小姑娘正盯着他呢,这少不得要避忌一下,他走到刘偲跟前,将怀中的书掏了出来,仅仅只是昙花一现,旋即又塞回怀中。

这群小姑娘就算是眼睛再利,那样快的动作她们也瞧不清什么,而这刘偲的眼神可就不一样了,仅仅是一瞬,他就捕捉到了那话本子的封皮:《小寡妇与大伯不得不说的那点事儿》。

刘偲面色一沉,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泉瞳玥的面前,这样辣眼睛的话本子,他可不想让玥儿看见,虽然他明明知道玥儿肯定没瞧清楚……

“我下回要跟书斋的人说一声,绝对不能放你这样的登徒子进去。”刘偲咬牙切齿地道。

“哦,我这样正经买书的不让进,你这种进去白拿书,还泼小姑娘一身脏水的无耻之徒就该进去?”

覃舟与刘偲两个,哪里有什么夫子与学生的样子?每回见面不讽刺个几句、互捅个几刀,那简直是睡觉睡不安稳,吃饭也吃不香,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旁边几个小姑娘见他们你来我往的斗嘴,纷纷掩嘴笑了起来,就连心思纷杂的泉瞳玥都不免弯了弯唇角。刘偲一直拿余光细细地观察着她,此时见她笑了,这才不自觉地也跟着翘起了一丝笑容。

别看刘偲是个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但凡是碰到跟泉瞳玥的事情,那可是心细的如头发丝儿一般,他见她自书斋出来之后,表情一直恹恹,心知她还在牵挂着那怀景彦与谷韵澜的事儿,这少不得就一直留意着。

说话间,两男四女也就走到紫东楼前了。

说到这紫东楼,那可是永乐城最最有名的酒楼,这紫东阁九州大地遍地开花不说,甚至连海外都有分号。

且说这紫东楼不光有万两银子一顿的“吃钱”菜,也有平头百姓吃的起的佳肴,且不论价格高低,味道确实做得一等一的好,故而深得众多饕餮客们的青睐。

然而,既然这样多的人都爱上这紫东楼来吃饭,可座位却是有限的,尤其是饭点,哪里架得住那般多的人同时来吃饭呢?这会子还没到正午,门口早就已经排起了两排长长的长龙,都是等着进去吃饭的人。

饶是嘉和郡主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见门口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也不由得犯起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