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英娘在傍晚时,醒了过来。

干净的纱帐,柔软暖和的被窝,及躺在身边的两个孩子。

她有一种回到之前在许家的日子,那时的日子风光无限,吃好喝好,从未愁过什么。

可她也明白,许家早就落败,再也过不上那些好日子了。

为何会在这?

温英娘看向两个孩子,孩子洗去一身脏污,穿着干净的新衣服,难道是谁收留了她们?

疑惑之际,房门被推开。

房中的烛火照亮来人,温英娘身子一怔,来人穿着不错,可那张脸她认识,是二妹温善娘。

“……善娘?”她不确定地问,温善娘比起记忆中的长得好看不少,身上也有妇人独特的风韵。穿着也光鲜不好,与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醒了,要吃些东西吗?"温善淡淡地问。

跟温英娘的感情并不深,在原主的记忆中,温英娘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不屑与温善娘与温云娘起争执,她总是用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她们。

就算是现在,温英娘的眼里依旧有着高高在上的高傲。

“这里是什么地方?”温英娘答非所问。

温善道:“家里。”

“家?”

“清水村。”

听到这个地方,温英娘没再过问,淡漠的神色静静地看着锦被,眸底闪过深思。

温善见她不做声,也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给她盛来一碗熬好的鸡粥。

温英娘已经饿了好几天,身体虚得很,温善端来一碗鸡肉粥,闻到香味,肚子已经咕咕叫起来。

可温英娘似乎没听到,慢条斯理地,翘起兰花指,做作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粥。

一碗粥吃了快二十多分钟,温善细眉不自在地跳了好几次,对温英娘这个举动眉头紧皱。

温英娘喝完一碗粥,以高傲的姿态,将空碗给温善,用着半命令的语气说:“再来一碗。”

这种被当丫鬟的感觉……

若不是看在她身体虚的份上,温善才不要侍候她。

接过空碗再给她盛了碗粥,温母见到她在盛粥,问:“英娘醒过来了?”

温善黑着张脸点了点头。

温母没注意到温善的情绪,听到温英娘醒了,急忙来到房间。

温英娘看见温母进来,喉咙一窒,想要说什么,但最后淡漠地转过头去,什么也不说。

温母走过来,担心问:“英娘,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她淡漠回答。

温母还想问点什么,可见她眼里的淡漠与疏远,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其他的。

温善端着热粥进来,温英娘接过热粥又是像刚才那样吃得慢条斯理。

房子里静悄悄的。

许妤听到声音,人醒了过来,靠墙坐着,惺忪的眼看着温英娘她们乖巧地一句话都不说。

若不是第一次见面见到许妤喊娘,温善都快以为这孩子是哑巴,一路跟着她们回来就没说过话,见到温英娘也不像其他的孩子会撒娇喊娘,安静得不像是这个孩子该有的。

温英娘吃完了一碗粥,道:“再盛一碗。”

温善没动,这高高在上的态度,她不喜欢。

温母察觉到温善的不欢喜,接过空碗换她去盛。

这次多盛了两碗,让许妤也一起吃。

温善站起来,道:“娘,咱们是家人不是下人,也没欠她什么,再这态度就让她自己去盛。”

温英娘手上动作顿了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继续吃着粥。

温善就没见过这么做作的人,在外面受了一年苦,还把自己当大少奶奶。

然而,温善想得太简单,她不但接回来个大少奶奶,还接了位大少爷。

**

翌日。

阴阴沉沉的天空下起小雪,温善与唐青舒本今日要回去,下了雪,山路与水路都不好走。

温英娘坐月子的时候受了风寒,身子很虚,醒来后就一直在房间里躺着。

早上温善烧好早饭,温母端进去给她,等她吃完又端了出来。

温云娘对这点很不满,道:“跟个大少奶奶似的,还要娘侍候她。我今天早上进去与她见了一面,你知道她那态度有多嚣张吗?二姐。”

“行了,吃饭,什么都别说。”温善也吃了温英娘的面色,自然知道那态度让人有多气。

早饭吃到一半,门外传来急急的敲门声。

温云娘去开门,没一会儿,听到温云娘恐惧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是谁?怎么闯进我家来,二姐,二姐夫,你们快出来!”

温善与唐青舒听到叫唤急忙走出去,一个浑身脏污,头发杂乱的男子闯了进来,唐青舒上去一个擒拿手,轻松地将人反剪压在墙上。

“疼疼疼,你放开本少爷。”男人喊道。

温善道:“一个乞丐还自称少爷,闯我家做什么?”

“我找英娘,我叫许大成是她的夫君,听说她被娘家人接回来,我问了整个清水村他们都说这里就是温家!”

温善抬头看了看唐青舒,唐青舒并没松手。

温英娘当初嫁出去的时候,许家人有迎亲队伍,是温英娘自己收拾包袱过去的。

原因很简单,娶个小妾要什么迎亲队伍。

聘礼也是下人送来的,但没送到温家,被杨氏拉了下来。

所以说,温家人都没见过许大成。

眼前的人是不是许大成,温善和唐青舒并不确定。

思虑了会,温善说:“让他跟二姐见面吧。”

唐青舒颌首,放开许大成,让人进去见温英娘。

温英娘在房间里吃饭,许大成一看她在吃好的,立刻扑上来,也不管手有多脏,拿起一个肉包就啃。

“娘子,你不是说你,家里的人都死了吗?但你娘家为什么这么好?这肉包子的馅也好多!”

温英娘的脸色变了变,只是瞬间就恢复淡然。

而温母与温善听到许大成的话,身子震了下,但最为难过的还是温母。

三年了,温英娘嫁出去后就只回来过一次,若不是温母想见她一面,亲自找上门,都不知道许家已经落败。

可温英娘即便在外面当乞丐,也不愿回娘家,还说他们都已经死了……

再不喜欢家人,也别说出如此过分的话。

温云娘听到许大成的话,鄙夷地扫向温英娘,“就说,嫁出去三年只回来过一次是为什么?原来人家早就当我们死了,可我们还关系她的死活,把她给救了回来。”

温英娘不做声,跟没听到似的。

温母道:“别说了,出去吧,让他们一家人聚聚。”

温母推着温云娘出去,免得她在这里说更多让人难受的话。

来到大堂,温云娘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道:“娘,你刚才也听到了,她都当我们死了,我们还要管她吗?咱们家辛辛苦苦在田地里弄来的大米,养他们那样的人,值得吗?”

“孩子是无辜的。”温母道,“云娘,我说过要帮你大姐,我就一定会帮的。不看在她的份上,也看在孩子的份上。”

这次,温善是站在温云娘那边。

温英娘现今这个样子,还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醒过来后也没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是好还是不好?

还有她为什么会回到家。

她一句不问,还心安理得让人侍候她。

温善想了想,道:“娘,你要帮大姐我没意见,只是家里不养吃白饭的人,大姐做不了事,大姐夫手脚还好好的,他要是不做事,你大可将他赶出家门。”

许家落败正是因为许大成赌博的原因,再看刚才许大成狼吞虎咽地和温英娘抢吃的,还口无遮拦地将那番话说出来。

阮东叶曾经也因为赌博差点妻离子散,可初衷是为了唐云兰好,就算快饿死也记着媳妇和女儿。许大成就顾自己吃的,妻子问都不问。

温母听到温善的话,想了想,点头赞同。

吃饱的许大成从屋里出来,看着温母,不自在地道:“娘,有热水吗?我想洗个澡。”

温母刚要站起来,温善拉住她,道:“大姐夫,厨房里有水和柴火,想要热水洗澡的话,就自己去烧。”

“……我不知道怎么生火。”许大成不好意思地道。

温善道:“大姐夫,这里是温家不是许家,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是普通的农户人家,吃什么都是自己亲手去做的。大姐夫你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但如果你想在我们家住下去的话,那你就要学会自己去做点事,毕竟我们也不养闲人。”

温善的态度尽量很温和,许大成听到她的话,脸慢慢地从白变成猪肝色。

就算做乞丐都是温英娘生火给他弄吃的,什么时候轮得他去做事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许大成挠了挠后脑勺,转身出去。

温善以为他会自己去做事,他出去后,竟去房间里叫温英娘。

温英娘拖着虚弱的身子,艰难地走到厨房里,开始生火。

温母见状,走过去,担忧道:“英娘,你这身子怎么可以出来做事,快去屋里歇着!”

听到温母这话,温英娘也不客气,站了起来,让温母来起火烧热水。

温善见她客套的话都不说一句,眉头紧紧地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