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7章

无月的夜晚，整个小岛都入睡了，一个鬼魅的身影在老金街上游荡。

自从来到这个海岛，苏文静已经好几天不梦游了，但是白天的那场有惊无险的车祸，刺激了她的潜意识，或者说不是那场车祸，而是那个人刺激了她。

这次梦游的脚步明显有方向性，而非四处乱逛，苏文静虽没有意识，但是她还是如常人一样熟练地避开路上的障碍，在老金街的尽头拐了一个弯。

在苏文静身后三四米远的位置，始终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衔尾跟踪，他就是白天入住的那个背包客，也是马三爷派到海岛上的第一个马前卒，道上的人都称他为扑克张，因为他在牌桌上算是个老千了。

扑克张已经观察了苏文静一个下午了，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疑点，民宿里也搜查过了，一无所获。一笔两千万的现金砸在自己手上，不可能表现得这么若无其事，肯定会有破绽。果然，到了半夜，苏文静行动了。

在跟随苏文静的脚步时，扑克张绷紧的心也随着深夜的狗吠人鼾而跳动着，一个私吞了□□赃款的女人，大半夜会去什么地方？没准就是去查看那笔赃款，想到这里，扑克张就兴奋起来，要立功了。

小桥流水处，绿木幽深，环抱着一个古宅群落，古宅都是白墙灰瓦，马头墙高耸，墙下成排的汽车提醒着路过的人这里住着大户家族。

梦游者的脚步在成排的汽车前停住了，扑克张也躲在一辆汽车后，静静观察。苏文静的手轻轻抚摸过一辆又一辆汽车，终于找到了目标，是停靠在汽车位上的一辆摩托机车。

莫饮白的机车，白天阻止了一场车祸，伤痕累累，如今已经维修过了，焕然一新。

难道那两千万的线索就在那辆摩托车里？扑克张摸不着头脑，只有一个担心，如果苏文静骑着摩托车离开，自己将失去跟踪的机会。

哐当一声，让扑克张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苏文静竟然背对着机车，突然来了一个回旋踢，这个凌厉的动作跟她的睡衣、拖鞋极不相称，机车应声倒地。

为什么要跟一辆摩托过不去？扑克张还没回过神，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苏文静就像发狂的大猩猩，用石头砸弄着那辆可怜兮兮的摩托机车。

院落里传出了狗吠声，声音越来越近，扑克张因为所处的位置距离大门比较近，所以成了大狼狗的首个怀疑对象。

“啊啊！！救命啊！不是我！”扑克张一边惨叫一边抱头鼠窜。

而苏文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鬼魅一般，过了小桥，拐了弯，穿过老金街，回到了金桔民宿的床上。

等苏文静起床后，发现了自己的第一个顾客扑克张浑身是伤地坐在门口，裤子破破烂烂。

“先生，你没事吧？”苏文静轻轻摇了一下对方。

扑克张转过脸，那张脸充满了委屈和怨念，但是他却不敢说出真相，“小事儿，刚才晨跑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去了。”

紧接着，莫饮白推着他那辆残破不堪的机车从民宿门口经过，看到这一幕，苏文静顿时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整天骑个破车游手好闲，四处贩卖鸡汤，恶有恶报了吧。”

声音虽然很小，但是语气却很明显，莫饮白再聋也不会听不出是在讽刺自己。

“你看起来好象很高兴，”莫饮白停下脚，“我的车无缘无故就被人砸坏了，在你来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你怀疑是我？”苏文静叉着腰火气上来了，“像你这种小混混，四处惹是生非，得罪了不少仇家吧，要说报复你，也轮不到我一个弱女子！”

扑克张不知道苏文静跟莫饮白有什么过节，总之不想搀和，毕竟自己有要事在身，便悄摸摸的退回到了民宿里。

“真不是你？”

莫饮白径直站到苏文静面前，距离如此之近，让苏文静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苏文静大气不喘，心扑通乱跳，莫饮白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傲娇、烦躁、慌张和理直气壮，就是没有看到躲闪。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文静在莫饮白眼前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直视。

“不是你。”

莫饮白转身离开，推着机车远去。但苏文静不由得捂住了嘴巴，“坏了！难道真的是我干的？！”苏文静这个时候才恍然想到，可能是自己昨晚梦游的时候干的好事。因为只要苏文静白天受到什么刺激，说出了什么气话，她到了夜里总会以梦游的方式去实现。昨天女儿被莫饮白救下后，自己被莫饮白呛了一嘴，当时在回家的路上，她愤愤不平说了一句，“叫你嚣张，不定哪天我把你的摩托给拆了！”

就是这句气话，钻进了苏文静的潜意识，慢慢滋生，到了夜里开始发酵。

莫饮白没走多远，莫家几个族侄就拦住了他，莫全大献殷勤。

“哥，修车交给我们，你赶紧回去吧，天天推着车来回跑，耽误了你的正事，奶奶知道了又该骂我了。”莫全不等莫饮白同意，就抢过了他的车把。

其他三个族侄也半推半搡，让莫饮白只好放弃了去修车的打算。

“告诉修车师傅，别让他用其他洗涤剂擦我的车，只用醋酸铵。”莫饮白不放心，还是叮嘱了一嘴。

“放心吧，回去吧哥，包在我身上。”莫全虽然平时嬉皮笑脸，但是办事还算靠谱，看到莫饮白走远，他脸色一变，对着左右莫家族侄下达了命令，“药都拿来了吗？”

“网上买的，药劲绝对足，用在马身上也有效果。”其中一个寸头族侄笑眯眯地从衣服里拿出一包药。

“麻利一点，别被发现了。”莫全拍拍对方肩膀，后者骑上自己的摩托车朝老金街开去。

“全哥，这计划行不行啊？别害了白哥。”旁边的纹身族侄有些忐忑。

“笨蛋，等那女的药性大发，还不是去找咱们白哥求助，到时候，嘻嘻，干柴烈火，咱们莫家大少不就光荣成人了嘛！”

“咱们这么做不会不会太卑鄙了”

“没有咱们的卑鄙，能衬托出白哥的高尚吗？”

时近中午，趁着苏文静去学校接女儿，扑克张又开始了一轮地毯式搜索，他坚信那笔钱一定就藏在这民宿某个角落里。

他从楼上找到楼下，从杂物间找到了厨房，正要翻看燃气灶，苏文静出现了。

“你在找什么？”苏文静一脸微笑，她对这个怪异的背包客一直很热情，因为她怀疑对方是那种专门体验民宿并进行打分的酒店试睡师。

“没什么，我……”扑克张看见苏文静端着一壶茶水，灵机一动，“我在找茶。”

“新烧的花茶，来，多喝点，我加了蜂蜜。”说着，苏文静就给扑克张倒了一杯。

苏文静的笑容越是热情，扑克张就越紧张，他担心苏文静是否起了疑心，只好表演出自己很口渴的样子，一连喝了三大杯，才让苏文静满意而去。

让扑克张满意后，苏文静就再也没管过那壶茶，她开始张罗午饭，但是午饭还没端上桌，扑克张就出事了。

“妈妈！快来啊！叔叔是不是要变僵尸了！”苏萱萱被地上的扑克张吓坏了。

“别乱说，”苏文静解下围裙走出来，“啊，怎么会这样？”

只见扑克张躺在地上打着滚，他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抱着桌子腿，表情像是在做梦，享受又痛苦，嘴里还吐着白沫。

“宝贝，你在家看着，我去找医生！”苏文静想起了就在民宿的对面，开着一家中药铺，平时也有病人进去看病，求助里面的医生，是最及时的方法了。

看到苏文静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中药店里，躲在墙角的莫全几人不怀好意的击掌庆祝。

“哈哈哈，果然去了，天雷勾地火，烈火烧干柴！”

一进入中药店，给人的感觉就像回到了民国，屏风、药柜、藤木椅，还有各种药具，古朴而简雅。尤其是那股淡淡的药香，让人心神恬静，就连着急妈慌的苏文静都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声音也小了下来。

“请问大夫在吗？”苏文静没有看到病人，也没有看到医生，心里更急了，“有人吗？”

一个身影从高高的柜台后面站起来，他一身白衣，带着口罩，干净得就像从清潭水里游出来的一样。

那人看到来者是苏文静后，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但苏文静脸上的表情让他意识到事情的紧迫，便放下了手里还未配好的药材。

“抓药还是看病？”白衣天使不紧不慢，声音里略带一种挑逗。

“我……不是我……是……”苏文静觉得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一时分心，竟支支吾吾起来。

白衣大夫摘下了口罩，苏文静不由得惊呼起来。

“是你！？那个痞子……”

苏文静打死也不相信，眼前这个白衣翩翩的中医大夫和那个邪魅不羁的痞子是同一个人。

“请问，你是找那个痞子，还是这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