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是大非面前,韩琦总算是站稳了脚跟!”李泽显得很是开心,看着章回、公孙长明、曹信等人道。“他能认清形式,不惮于牺牲为我们的大战略服务,那么,我也是不会揪过一些小辫子不放而为难他的。这一战如胜,他当居首功。”

章回也好,公孙长明也罢,都是点了点头,这二位难得地在某一件事情之上有了统一的意见。

河东,现在已经糜乱了。

薛均,司马范等人一败再败之后,狼狈退入了太原城固守。而张嘉随后挥大军进入河东,追着德里赤南的尾巴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张嘉一点儿也不着急,每到一地,便先开始恢复当地的秩序,重新建立起官府对当地的统治,当然,此官已非彼官了。

原有的当地官员,要么随着薛均等人逃走了,要么是来不及逃走而被吐蕃人干掉了,在一片失去了领导的土地之上重新构建,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些人新建立的官府之后,还有着强大军队支撑的情况之下。

再说了,以前的河东,在名义之上,仍然还是大唐的属地。有见识的人,当然会清楚地了解河东与中央的矛盾,但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大唐的官儿嘛,他们甚至因为大唐军队重新收复河东被吐蕃人糟践的土地而欢呼雀跃。

为了治理河东,李泽在一年之中准备的大量的官员,终于派上了用场,杨开一直梦想的进入河东的义兴社更是摩拳擦掌的兴冲冲的背着包袱抵达了他们新的战场。

河东几乎所有的地区,基层官僚,已经被换了一个遍。

李泽并不担心日后会有什么反弹,因为例如薛均这样的大家所拥有的势力,这一次已经几乎被吐蕃人扫荡干净了,而这些躲入太原城中的家族核心人物,只怕还要担心接下来李泽会不会治他们兵败失地的罪责。

左武卫元气大伤,与拉扎的对峙,战斗,到最后究竟还能剩下多少人都是一个未知数,即便接下来会重新整编,再次扩至满员,但新编左武卫还是过去的河东军吗?韩琦,李存忠等人还能一呼百应吗?

李泽笑咪咪地浏览着手里的名单,去年的武进士,在武威书院进行了长时间的理论教育之后,接下来,终于可以下到基层去担当大任了。

左武卫,只能是朝廷的左武卫,只能是他李泽的左武卫,怎么可能是河东一地的左武卫呢!

“可以开始收网了。”公孙长明有些兴奋地道。这一次整体的战略构想,几乎全部是由他提出,再由李泽润色,查漏补缺而成,纵然他从来不要什么名声,但眼看着巨大的收获即将扑面而来,他仍然遏制不住的兴奋。

“是该收网了,河东这一次算是遭了大罪,人口只怕会减低两到三成。”章回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公孙长明,这样的谋划,效果的确很明显,但确也显得过于阴狠了,而且,为之付出代价最重的,仍然是最为普通的百姓。

韩琦也好,李存忠也好,他们失去的不过是权力,薛均,司马范这些人失去的是财富和话语权以及影响力,但老百姓失去的却是生命。

但章回也清楚,这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想要长治久安,必得要拿出淋漓的鲜血来换取。这不仅让他想起了李泽书房之中悬挂的那副字。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那是他初到武邑的时候,李泽请他提笔书写的。李泽当初说,他要改变这一切,兴,要让百姓安居乐业。不过那时的李泽,势力还远远不及今日,希望他能在以后,势力愈来愈大的日子中,依然能记得当时的初衷吧。

“曹尚书,接下来,你恐怕还要准备大量的官吏了。”李泽笑吟吟地看着曹信道:“这一战打完了,估计杜有才也会老老实实的向我们献上安绥之地,虽然他现在只拥有夏州了,但这位朝廷钦命的安绥节度使自动上书请辞这个职位,还是最好的。”

“我尽力吧!”曹信摇头道:“河东,河中两地,便将我几乎所有的人才储备给一扫而空了,好在这一战打完之后,春闺也正式开始了,又会有一批新鲜的血液进入到体系中来,可稍解一下我们的人才短缺之苦。”

“那些在地方之上工作着有成效的吏员,可以直接提拔。”李泽道:“这也可以让所有的吏员们有一个盼头,只要干得好,便有上升的通道。再说了,这些吏员们实战经验丰富,兴许到了地方,比咱们的进士能更快地干出成绩来呢!”

“是,李相!”曹信点头道:“吏部本身便有这方面的计划,我已经让白明理在制定这方面的考核文书了。”

“接下来这边的事情,就要托附给各位了。”李泽朝屋内诸人拱了拱手,道。

室内诸人亦是拱手道:“祝李相此次出兵,一帆风顺,收复安绥,痛击吐蕃!”

色诺布德有些气急败坏地坐在一户农户家里的石碾子之上,看着亲兵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食物,随着一个个的亲兵垂头丧气的出来,色诺布德的脸色越来越差。

好日子只不过过了短短的月余便一去不复返了。初进河东的时候,他们想啥有啥,只需要冲进一个个的村子,便能得到他们想要的。那时候,他的队伍还有数千步骑。

只可惜,接下来他的行程,便变成了地狱模式。百姓们早在他们抵达之前,要么逃进了城里,要么便逃进了山里。而在他们的身后,张嘉的右武卫一步一步地虽然缓慢,但却极其坚定地压了过来。

不管是他也好,还是阿史杜拉也罢,抑或是德里赤南,都曾想千方设万计地准备去袭击张嘉,如果能将其击败,打垮,那这盘棋就又能活过来了。

但是很可惜,张嘉就是一个属乌龟的,不紧不慢,不管他们卖出多大的破绽,张嘉就只当没有看见,军力布署毫无破绽,就像是一个连环套,你不管触及到那一点,都会使得他的整个体系活跃起来。

他们想吃掉张嘉,但却不想被张嘉给缠住。

没奈何,他们只能在张嘉的压力之下,一步一步地向南而行。

他们的人,越来越少,但唐军,却愈来愈多了。三天之前,色诺布德与另一支唐军骑兵交手并且大败亏输。

那支骑兵属于大唐左千牛卫。

这让色诺布德意识到,唐军的援兵已经抵达了河东。

拉扎为什么还没有打破银州?这已经是他们这支孤军唯一的生路了,只有拉扎破了银州,才能与他们连成一气,才能将他们这支孤军救活。每个夜晚,色诺布德都在祈祷着有好消息传来。

但好消息没有,坏消息却是一个接着一个。

昨天,阿史杜拉传来消息,他遭遇到了大唐左威卫兵马。这让色诺布德的心里都凉透了。又来了两卫唐军,那怕就是先锋,也已经让他们吃不消了。

这一次的出军,他色诺布德简直就是噩运当头。

先是在木鱼城,被袁昌厉海唐吉炸了一个一佛升天,二佛入地,接着在西受降城,被李德统率的骑兵神兵天降,一场突袭,损失惨重,最后到了河东,快活了没几天,便又被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找到粮食啦!”亲兵们在欢呼,紧接着便有一个吐蕃兵提着一袋子小米儿兴冲冲地出了房门,这一家人将粮食埋在了地下,也被这些饿急了的吐蕃兵给掘地三尺找出来了。

院子之中架起了大锅,一袋子小米儿倒进锅里,没用多长时间,股股香味便散发出来,包括色诺布德在内,所有人都围在大锅旁边,贪婪地注视着翻腾的小米粥。

急骤的马蹄声,凄厉的牛角号声不合时宜的响起,紧跟着斥候们声嘶立竭地叫喊声传遍了整个村子。

“有敌来袭,备战,备战!”

小米粥还在锅里翻腾着,但吐蕃兵们却不得不翻身上马,色诺布德看到一名亲兵用头盔舀了一头盔的小米粥,一边往马背上爬,一边不顾滚烫就这样伸手捞着往嘴里喂着小米粥。

他不禁想要大哭一场。

左千牛卫骑兵校尉白求义,去年武进士恩科的探花,率领着五百名左千卫骑兵呼啸着冲进了村子,吐蕃人的骑兵已经上马跑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步卒或者没了马的骑兵绝望地顶着刀枪冲向了他们。

刀光雪亮,战马奔腾,一路冲过之后,村子里便只剩下了一地的尸体。左千卫骑兵们没做丝毫的停留,尾随着奔逃的吐蕃军队,狂追而去。

张嘉的两万余步卒占点,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布防,而左千卫与左威卫的骑兵在先行大举进入河东,追剿这些已经走投无路的吐蕃兵马。

唐军,正在把剩下的吐蕃兵马,一点一点的逼向太原城,准备在哪里,将他们彻底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