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张仲武与高骈的战事如何,还是镇州苏宁会闹出一些鬼来,现在李泽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干涉,他现在集中了全副的精神,准备发动对横海的最后致命一击。

秋收过后,粮已入库,赋税已经收齐,现在的他,可谓是兵精良足,前期一连串的军事胜利,使得现在武邑军兵人人士气高昂。即便是后来抵达武邑的原翼州军,现在也是一个个红着眼睛嗷嗷叫着请战,武邑军数次出击,人人发了大财,也刺激得这些人不能自已。

要说现在武邑最富有的是那些人?当然是参加了前几次军事行动的武邑军兵了,人人家里都盖上了明亮宽敞的大瓦房,买上了几十亩土地,武邑本地青年成了抢手货,又至于在秋收期间,武邑还掀起了一阵结婚狂潮,大量的武邑士兵娶了媳妇儿。而他们所娶的媳妇儿,基本上来自从德州迁徙过来的女人。

谁都有过上幸福美好不为开门七件事发愁的美好愿景,武邑的这些青壮现在有钱,有房,有地,哪些有女儿的家庭自然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这样的人家,以前在德州的时候,可是想也想不到的。再说了,嫁一个武邑军兵之后,自家在这边儿也算有了一个倚仗,不至于再受本地人欺负。

不管李泽如何三令五申,如何让候震这样的德州人成为武邑的县令,大量地招募了德州的读书人进入武邑,信都,石邑为官吏,但这样的事件,总是不能避免,而这又以信都最为严重。对于这样的事情,李泽也是无可奈何。信都曾受德州军肆虐,现在有怨气,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现在出现了这样的通婚高涨,李泽是乐见其成的。以婚姻为纽带,这些地方会很快构建起新的基础关系,对于双方百姓的和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至于那些德州青壮现在能不能说上媳妇儿,李泽并不在乎。想要过上好日子,那就拿出真本来,上战场立功去,立了功,自然就有奖赏,自然就会像现在的武邑军兵那样,升官发财,迎娶美女,走上人生的巅峰。

其实不单单是德州青壮眼红,便是原翼州军,又何尝不眼红呢?翼州纵然富庶,但绝大部分普通士卒,也就是勉强过得去罢了,甲士们还好一点,府兵们,照样也不过是求一温饱而已。一年到头,上交完了赋税,粮食还够一家人吃不用借贷,对于他们来说,这便是天堂般的日子。比起其它州郡来说,他们已经很幸福了。

但到了武邑,才发现,原来日子可不仅仅是求一个温饱而已,还可以过得如此有滋有味。有了武邑军兵作对照,人人便都有了他可以,我自然也可以的想法。

武邑人先富起来,不过是托了小公子的潜邸在这里罢了。现在自己也是小公子的部属了,那小公子自然会一视同仁,只要立下功劳,自然就会有所得。

其实武邑的日子猛然之间好了起来,战争所得固然占了其中最大的份额,但李泽在武邑,信都等地施行的各项政策也不可或缺,以土地为基准的税赋政策,三三制的租佃政策,统购统销的计划经济以及对于物价的强力调控,都是武邑信都腾飞的原因之一,只不过这些政策都被战争的红利所掩盖罢了。

普通的百姓或者看不到这些,但翼州境内的那些有识之士,官吏,豪绅,世族却不会看不到。翼州境内,反对李泽这些政策的人并不少,但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也都只能隐忍不发而已。

说到底,李邑的很多政策,都是在极力地削弱地方豪族对本地的控制力而存在的。其中对地方大豪打击最大的,便是以土地为基准的税赋政策。

递进制的土地税收,让拥有大量土地的地方豪族叫苦连天,三三制的租佃政策又将他们企图将赋税转稼给百姓的希望落空,租地种的农民并不需要缴纳土地税,而只需要承担徭役。

李泽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地方豪族的怨气。他的根基之地武邑,现在压根儿就没有豪族,信都也是如此,而石邑,在沈从兴过去之后,也是三下五除二便将当地的豪族给整治得服服贴贴,老实的,自然纳入李泽这个大家庭之中来享受温暖,不老实的,对不起,一顶横海奸细的帽子便会从天而降,眨眼之间,这些地方豪族便会变成一无所有的赤贫之士。在石邑,有了柳家的配合,沈从兴下手极是狠辣。

根基之地无虞,李泽自然便会狠狠地下手挖翼州那些豪族的墙角。税赋制度是他争取贫民的最有力的手段,不用缴税的这些无地贫民,自然而然地会成为李泽的盟军,三三制的租佃政策,又让他们看到了无限的美好未来。一年下来不管收成如何,上交给地主的佃租都是本年的三成,剩下的七成,都归他们所有。这让他们在确保能吃饱的情况之下,还有不少的盈余,在辛苦上几年,说不定就能买上一些属于自己的可以传承给儿孙的土地。要知道,除了武邑,信都等地,翼州的整体地价,现在都处于下跌阶段。而且现在李泽对外用兵,大量地府兵正在被招集起来,只要能从战场之上平安归来,那必然会有所获,买地的事情,自然就更有指望了。

武邑信都上涨,是因为李泽所几乎所有从德州迁徙而来的富人都安置在了这两个地方,最后交给曹信的,虽然有不少的青壮,但基本上都属于赤贫阶层。哪怕地价再低,想要他们现在买得起土地,那基本上属于枉想,他们中的有些人,连一件体面的衣裳都没有。

所以现在支持李泽对外用兵的,热情最高的,倒是属于这些赤贫阶层。他们希望通过战争手段来改变自己现在窘迫的生活。而地方豪族也希望李泽对外用兵,要是他一旦失败了,那么对地方上的统治力必然就会下降,威信丧失,他们也就有了可以施展手脚的余地。

在所有的因素综合到了一起之后,现在的翼州便陷入到了一种狂热的战争气氛当中,上至官员,下至平民,对于横海,那是人人喊打。都热切地希望自己成为这一次战争中的一员。

征召府兵,可并不是只要你年龄合适就行的。除了身板儿要好,还要符合其它很多条件,比方说独丁不抽等。

李泽将整个德州的人都弄到了翼州,使得翼州的人丁几乎翻了一番,但这一次的战争,李泽并不想搞什么大规模的军团,军队人数越多,后勤压力越大,而且并不是军队越多,战斗便会稳赢不败的。就像这一次横海征伐柳成林,五千甲兵,三万府兵,被柳成林一千甲士和李泽二千骑兵,便打得稀里哗啦,最后不得不退回去。

战争的胜利,涉及的层面太多了。

李泽这一次准备动用的只有八千甲士,两万府兵而已。

战争要以甲士为主,这是李泽与曹信以及麾下军官们的共识。李泽麾下现在有三千甲士,曹信倾尽所有,拿出了五千甲士。两万府兵的任务,更多的是战略层面上的一个压制以及负责后勤供应,战后打扫战场,控制地方而用。

李泽不在乎翼州豪族,但并不代表不重视他们。事实上,地方豪族的影响力和实力还是有目共睹的,这些人不但有钱,有地,更有人。虽然他们控制的普通百姓被李泽一系列的手段正在挖空,但他们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家族子弟,当真是可以称得上这个时代的精英的,他们从小接受教育,有唐时代,这样的子弟基本上都是文武并重的,如果能让这些人真正归心,对于李泽而言,其实也是一种助力。

所以除了打压之外,李泽当然还要给他们另外一条出路。所以李泽的亲卫义从便又扩充了。从六百人一下子上涨到了一千人,而这多出来的四百人,便是从翼州其它地方征招而来的地方富户、豪族、官吏之家的子弟。

成为李泽的亲卫义从,立功受赏的机会当然也就更多,一旦从亲卫义从之中分派出去,必然就会独挡一面,这一点,从屠立春,沈从兴,陈炳,褚晟甚至李浩李瀚李德等人身上便可见一斑。

又打又拉的手段,李泽是使用的娴熟无比。

李家大宅前院新修建的一排厢房之中,传来了一个慷慨激昂的演讲之声,李泽与曹信二人立于窗外,静静地听着屋内的一个男子正在口沫横飞地向着下面的亲卫义从宣讲着义兴社的宗旨,政策等。

这个人叫曹璋,是曹信的儿子。

这个人选是极妙的,那些新加入的义从,对于其它人或者还有抵触心理,但对于曹璋,却是没有抵抗力的,因为曹璋已经当了他们一二十年的小主子了。所以当曹璋往台上那么一站的时候,下面立时便提起了精神。这一点,哪怕便是杨开,这位义兴社现在的最高的负责人,也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他出身不高,下面的这些义从,那个不清楚他的底细呢?

“曹璋讲得很好!”倾听片刻,李泽满意地对曹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