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县是镇州的首府所在,也是镇州最为繁华的城市,在这里,聚集居住了超过五万人,这在当时的州郡之中,完全可以排在前十之内了.

南城的节度使府,是整个成德的权力中心,整整一条街,除了节度使府和其它的衙门之外,剩下的便都是兵营了,驻扎着节度使的亲兵卫队.而在北城以及东城和西城,还分别有三座军营,驻扎着三千甲士.便是这些人,负责着整个真定县城的安全防务.

而在城外,亦有两个大营,不过这两个大营,平素也就常驻着一百多人负责清扫以及房屋的日常维护,一般并没有兵马进驻.也就是在大战来临之前,府兵被征召起来之后,这两座大营才会被塞满.

不过现在,这两座大营现在却是人满为患.

两座大营的设计,本来最多能容纳三万人左右,但这一次深州大战之后,返回的却是足足五万大军,虽然已经开始解散了,但解散却是分步进行的,大部分人还在等待着解散的命令.

而在这些人其中,有一万人,却是将做为常备军被保留下来,这些人将晋升为甲士.

成德的这一扩军行为,代表着延续了近十年的成德对外策略开始改变,也意味着北地的战火将进一步的展开,扩散.

“高骈来了信,希望我们尽快地向振武发动攻势.”李安国看着面前的公孙长明,李安民以及尤勇道,”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应当是他与张仲武的战斗形式不容乐观.”

公孙长明点了点头道:”虽然还没有更加清楚的情报,但显然正如节帅所分析的那样.高骈虽然统带五万甲士,但这些人并无法全部用来对付张仲武,因为他还要防备着突厥人.突厥不同于契丹,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向大唐臣服过,一旦找到机会,必然会有所突谋,而契丹人,现在差不多已经被张仲武打趴下了,大的部落避其风芒远走而去,小的部落被迫臣服于张仲武,而突厥人呢,与高骈一直是打一打,和一和,高骈从来没有真正地将他们打服.现在张仲武大举来袭,高骈一旦遭遇危机,突厥人一定人趁火打劫.所以高骈还有相当一部分精力要放在突厥人身上,应付吃力,也是应有之意.”

“在我们困难的时候,高骈明知道要吃败仗还是出兵与张仲武大战一场,客观上,也为我们减轻了压力.所以这一战,不论于公于私,我们都要尽快发兵振武,打垮振武,以分担一部分高骈的压力,也算是我们还了他这个情分.”李安国低声咳嗽着,以手捂嘴,脸上泛起一阵嫣红.

屋里另外三人都是点头赞同.这不仅仅是道义上的问题,打垮振武,既可以报这一次因为振武的反水而导致的大败,又可以趁机吞并了振武,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

“安民,你主攻定州,尤勇,你主攻易州,两路齐发.”李安国接着道:”安民,你不必担心李波的安危,越是这个时候,王沣越是不敢动李波.”

李安民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绝不会因为波儿在他们的手中便有所顾忌的.”

李安国点了点头.”如今对我们来说,形势越来越好了.曹信那边快马送了信过来,横海那边已经用不着我们担心了.李泽成功地以离间计让朱寿与柳成林反目,柳成林已经杀了景州刺史卢金宣布自立,曹信在信中说,其实,已经可以把景州看成是咱们成德一系了.朱寿已经出兵讨伐柳成林,这一战如果朱寿哪怕胜了,短时间内也无法再对我们形成威胁,而如果一败,横海差不多也就完了.”

公孙长明笑着道:”节帅,如果我所料不错,横海熬不过今年,而他征伐景州之战,必然会以失败而告终,因为小公子绝不会坐视如此良机从自己手边溜走.”

李安国哼了一声:”那小畜生…哼哼哼……所以你力劝我一定要把苏宁在镇州多留一段时间不放他归去?”

公孙长明一笑:”正是如此.小公子神来之笔,一桩姻缘便让柳成林不得不投向咱们成德,为秋后打横海奠定了胜利的基础.瀛州石毅必然不会坐视不管,肯定是要出兵协助朱寿平叛的.苏宁不在深州,深州那边就会出兵胁迫石毅,而石毅只怕就没有明子大摇大摆地去帮助朱寿了.”

“公孙先生,你敢肯定苏宁不在,深州就会如此?据我所知,苏宁对于深州的掌握还是没有问题的.”尤勇深表怀疑.

公孙长明笑道:”尤将军,你别忘了,深州这一次战死了两千甲士,上万府兵,真要论起对瀛州军队的仇恨,深州军的将领绝对比你我要深多了.如果有机会,他们岂会不想着报仇的道理?苏宁在,可以约束他们,苏宁不在,仅凭杜腾,显然是无法完全驾驭这些将领的,更重要的是,黄尚虽然与苏宁交情深厚,但此人的大局观,战略意识还是很出众的.而且此人亦受节帅大恩,所以我敢断言,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此人一定会站在成德的立场之上考虑问题,所以,杜腾独木难支,最终会不得不同意出兵.”

尤勇想了一会儿,也不得不表示同意,同为武将,瀛州之败,死伤众多,那种骨铭心之痛,也只有他们这些武人才会有切身的体会.

“所以节帅,一旦我们拿下振武,小公子哪边与曹信合力,拿下了横海,那么成德的实力将出现飞跃式的增长,只要经营得当,新增了定州,易州,景州,沧州,棣州以及德州之地的成德,将会与河东,卢龙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而我们的地利条件,可比河东与卢龙都要好上太多了.”公孙长明道.

“却等到了那时候再说吧!”李安国冷哼了一声道:”曹信居然将翼州兵权全部交给了那个小畜生,当真是胡闹.”

公孙长明听着李安国这似乎是在斥责曹信的话,却是笑而不语.

“尤勇,安民,你们两个尽快行动吧.可别让那个小畜生抢了先,要是他仅凭翼州一地,便率先打下了横海,你们的脸面可就挂不住了.”李安国敲了敲桌子,道:”到时候倒是会让他嘲笑我成德老将都是酒囊饭袋.”

尤勇霍然站了起来:”节帅放心,镇州赵州合力,两路齐发,岂会落在小公子之后?尤勇可还没有老到挥不动斩马刀的时候.”

李安民也呵呵一笑:”大哥放心,我这个做作二叔的,也断不会让小侄子小瞧了去.”

两人联袂告辞而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李安国与公孙长明二人.

看着不时便剧烈咳嗽的李安国,公孙长明有些担心,从深州回来之后,李安国的身体状况并没有见好,反而有愈加严重之势.

“大夫怎么说?”他关心地问道.

李安国摆了摆手:”老毛病,年轻的时候太不顾惜身体,身上又有暗疾,年纪一大,终于报应来了,不过老公孙你放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公孙长明点了点头:”安民的确要早些离开镇州为好,还有,李涛,李沅最好也赶紧离开.李公,我可听说了,这段日子,李沅一直住在节度使后堂之中.外面风言风语颇多,你不会不知吧?”

李安国出了一会儿子神,才幽幽地道:”那李沅的长相,倒是真有几份酷似澈儿小时候的模样.”

公孙长明呵呵一阵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与安民一母同胞,便是李波李涛,小时候的模样也与李澈有几分相似吧,李沅只不过是还小而已,再往大长一些,自然就大不一样了,你看看李波李涛就知道了.”

“夫人舍不得李沅啊,只要看到李沅在她视线之中活动,她虽然怔忡出神,有时候还莫名其妙的傻笑,但总比哭啼不止好吧?澈儿死后,她的脑子,都似乎有些不清楚了,我真担心这样下去,她会疯掉的.这个李沅既然能让夫人安静一些,能让她的身体有所好转,便多留一段时间也无妨.”

公孙长明看着李安国不作声,但眼中的不满情绪却是不言自明.

“李公,你这是在玩火.”

李安国呵呵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公孙长明的肩膀:”你放心吧,我还没有老糊涂到那一地步,外面那些盛传我要过嗣李沅的说法,应当都是苏宁传出去的吧?我心中有数的.”

“我知道你心中有数,但我就怕你的一些老部下心中没数,苏宁这一个多月来到处窜说,你不是不知道吧?”

“尤勇出去掌握了一万甲士,闵柔控制着节度使府亲兵,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李安国瞅着公孙长明,”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东城的驻军那里出了一个空缺,不如让梁晗去哪里担任统兵将军?”

“东城不是谭光吗?”

“谭光今年快六十了,该给年轻人让位子了.”李安国淡淡地道.

公孙长明恍然大悟,谭光是苏氏的远房亲戚,李安国这是在不动声色地清洗苏氏在镇州的势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