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如约而至,皇上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邀请群臣入宫赴宴,所以格外在意。宫里邀请了全国最好的厨师,从食材到盛器,极尽奢华之能事。

宴会在万众期待中开始了,丝竹之声不断,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我虽然已经不是郡主,但也被邀请在列。

正当大家开心的时候,却有一伙蒙古打扮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人我是认识的,他是蒙古大汗身边的红人,经常给大王出谋划策。他见到新王,简单拱手拜过,说了自己的名号,身后跟的几位也看起来并非善类。

新皇没有说话,表情淡漠,端起酒杯细品着,丝毫不惧淫威。

许久他才说道:“几位没有接受到邀请就擅自闯入宫门,这就是蒙部人的处世之道吗?”

“我们蒙部人没有你们那套文绉绉的东西,来就是为了讨一个说法,堂堂一个西原王朝居然不讲信誉?用一个假郡主来和亲。现在事情大白于天下,让我堂堂蒙部成了笑柄,就问你们这件事要如何处置?”说话间竟要剑拔弩张,丝毫没有把新王放在眼里。

新皇看了我一眼,我没有看出任何的责怪。他起身走到来人身边,突然伸手将身边侍卫的剑拔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到放在为首的蒙部使者脖子上。那人被吓了一跳,身后的几位也见势往后退,在场的诸位王亲贵族们也被震慑,一片死寂。

“都冷静一下,你要是用强的,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新皇道。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强硬,不愧是战功赫赫的齐王之子,文韬武略,无人能敌。

来人似乎被这种威慑力所折服,语气弱了下来,言语上也略微谦逊了一些说:“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对我们大蒙部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这不是简单的骗婚,而是对我大蒙部□□裸的挑衅。今天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明日蒙部古大军就会将中兴府包围,大王自己权衡吧。”

“叔叔。”一个乖巧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大家都朝宴会入口的地方看去,只见芸儿穿着西原国最神圣的白色公主服,两手在胸前扣住,缓缓地走了进来。

在座的人当中有很多是先皇时代的老人,他们一脸错愕,议论道:“这不是兰妃娘娘吗?她不是早已经死了,且与先皇埋在一起吗?”

新皇看她在自己面前站定,眼睛里有几丝惊讶。

“你是?芸儿?”

芸儿向新王施了一礼,道:“是芸儿。”

“你的脸?”

“已经在蒙部治好了。”

“皇兄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你怎么现在回来?”

“我是同这群蒙部士兵一起来的。”

“噢,所为何事啊?”新皇有些不解。

“是这样的,野利玉卓曾许诺蒙部大汗一些财物,他们现在是来讨债了。”

身边的户部官员道:“当初星辰郡主嫁过去的时候已经带去了丰厚的嫁妆,怎么又有财物需要朝廷来支出?”

蒙部大臣说:“之前的嫁妆是以朝廷的名义支出的,这是假郡主和野利玉卓共同许诺的。”

户部侍郎看了眼新皇,斟酌再三说:“照理说,野利玉卓的财产已经上缴国库,属于朝廷的。郡主私下允诺的,应该由她自己处理。”

芸儿忙说:“怎么可以这样?你明知道星辰她什么都没有,她是替西原国出嫁的。”

“她不是替西原出嫁,是替你。”

芸儿没有说话,她知道如今坐在大殿之上的不再是他的叔叔,而是一国之君,他有自己要维护的江山。

她看了一眼在旁边一声不吭的我,朝皇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西原国的大礼。

“皇上,芸儿作为西原真正的公主,愿意嫁给蒙部木华黎之子孛鲁为妻,请皇上成全。”

“芸儿,你……”

“芸儿要风光大嫁,所有的嫁妆都要按祖制进行,一点都不能少。”

皇上、皇后脸色铁青,芸儿却毫无惧色。她转眼问户部侍郎道:“请问,这是否符合礼法?”

“这……”户部侍郎看了一眼皇上,忙说:“只要皇上同意赐婚,一切都符合礼法。”

“芸儿,不要胡闹,你可知道远嫁他乡有多苦?”

“再苦,芸儿也要嫁,比起从小到大,星辰为我做的事,远嫁太微不足道了。况且,芸儿要嫁的是自己心爱之人。”芸儿看了看远处的孛鲁,又看了看近处的我,眼中不知何时泛起泪花。

她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说:“叔叔在上,请受小女一拜。小女从小就听父皇说起他与叔叔的情谊,比我的亲叔叔更甚,以前,芸儿最期盼的就是新年,因为那时候叔叔就会进宫,给芸儿带来好多吃的玩儿的。父皇以前也经常跟芸儿提起叔叔的才学,是我们这些公主王子们的榜样。如今,父皇不在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芸儿能嫁到一个好人家,从此不再受苦。我想叔叔一定会成全芸儿,也成全在天上的父皇的,对吗?”

皇上听得动容,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说:“准了。”

几位蒙部将士听到一个货真价实的公主即将下嫁给他们的将军,并且会带来丰厚的嫁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青蝉站在我身后,小声的说:“没想到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竟然有这份魄力,真是没想到。”

我笑中带泪。

几日之后,新王颁发一道诏令:让芸儿公主嫁入蒙古木华黎大将军儿子孛鲁为妻,将蒙部与原边界一座肥沃的城池划拨给蒙部,送上千两黄金,牛羊千只。

虽然老臣们有很大的意见,可是面对日渐强大的蒙部,采取太过强硬的手段也未必会落得什么好处。

事情终于还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芸儿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孛鲁,自由自在的的生活在美丽的蒙古草原了。

她出嫁的那一天我去送她,看她穿着凤冠霞帔,满脸的喜悦,眼中带着幸福的微笑,想到揭开她新娘盖头的人是孛鲁,心里有祝福,也有莫名的酸涩。在草原的那个夜晚,我也曾奢望过自己可以是他的新娘,和他自由驰骋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采一朵蒲公英看它们漫天飞舞。

可那个人不是我,也永远不可能是我。

看着远去的轿子和吹吹打打的人群,我轻轻的倒了一声珍重。

青婵站在我身后,小心的“哼”了一声,上前拉着我往回走,我忙问道:“青婵怎么了?也舍不得芸儿吗?”

青婵哼笑了一声,将剑竖起抱着,说:“你呀,是我见过最笨的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这个公主一定没有那么简单,我在宋部见多了这种勾心斗角,还是会看出一些端倪的。你不要把人想的太好了。你可以不跟别人争,但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我点点头,回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