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翌日清晨。

沈琅洗漱完出卧室门,绕过长廊来客厅,一眼就瞥到了摆满餐桌的餐点,逐渐回过味来。

昨晚在书房,她向肖闻郁坦诚,事无巨细地把话说完了。时间已过凌晨,书房那个吻后,他送她回房间。

都是成年人,当时沈琅被勾得也有些难耐,搭着卧室的门把,抬眸看面前眉眼深邃的男人:“晚安?”

肖闻郁盯着她被吻得泛红的唇,晦暗的目光垂落,隔着三步的距离,站定在走廊上回:“晚安。”

沈琅弯唇问:“真的就晚安了吗?”

听这语气,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仿佛不久前被咬了一口就红眼眶的不是她本人。

“……”

肖闻郁声音很淡,看她的眼神却深沉炙热,缄默半晌,回:“怕疼就别招我,我等你准备好。早点睡。”

回忆结束,沈琅扫了眼桌上热气腾袅的各式早餐,瓷盏精致,酱汁蘸料调成十几种,宽大的餐桌中央摆的水果盘甚至还做了镂空雕花。像是私厨的手笔。

肖闻郁不在客厅,主卧的门半开着,沈琅推门看了眼,只看见阔适简约的室内装潢,没见到人。

“肖先生?”

……

沈琅去隔壁健身室看了一圈:“肖闻郁?”

仍旧没人。

看来是不在公寓里了。

今天周一,沈琅要上班。她吃过早餐,进次卧拿了自己的手机出来,刚给肖闻郁留了一条言,就听见主卧内传出些细微的开门声。

肖闻郁有早起健身的习惯,洗完澡,在主卧的衣帽间内换衣服。

主卧在次卧对面,沈琅和几步开外的肖闻郁打了个照面,收起手机笑:“早。”

肖闻郁问她:“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沈琅心情很好,示意了下客厅餐桌的方向,弯唇问,“昨晚我睡得很好,都不知道今早有厨师来过——你醒得很早吗?”

肖闻郁神色微动,目光落在沈琅:“没怎么睡。”

他失眠了?沈琅微诧了一瞬,还没出声问,肖闻郁又开了口:“等等我送你上班。”

闻言,沈琅思忖着想,这样的对话似乎很早之前发生过。只不过上一回是肖闻郁要送她回公寓,而这一次是上班。并且上了班后,她会再次回来。

沈琅忽然产生了点若隐若现的舒惬感。

肖闻郁一身的衬衫西裤,身形颀长挺拔,高定的版型更衬他身材的好比例。沈琅注意到他没打领带,站在原地没动,伴随着这种舒惬感开口:“你又准备早餐,又要送我上班,事都让你做全了,我想不到要做什么了……”

她又接过话,语调回转道:“我帮你系领带吧?”

肖闻郁回视她,眉宇漆黑而舒展,声音低磁地“嗯”了声。

直到跟着肖闻郁进衣帽间前,沈琅的笑意犹在,神情还算从容。

偌大宽敞的衣帽间内,三面都是沉木的壁式衣柜,中央岛柜一侧修嵌着领带架,基本都是黑灰的色调。

趁着肖闻郁抽柜拿领带的间隙,沈琅开了手机屏,给许许发了条信息。

沈琅问得诚恳:【领带要怎么系?】

……

沈琅长这么大,确实没动手给别人系过领带。

须臾,许许的回复到了。

身为时尚杂志编辑的许许回得也挺诚恳:【领带是用来解的,不是用来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短更,下次长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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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

三十秒后,沈琅收起手机,转眼看向拿了领带的肖闻郁。

领带是最常见的纯黑色,摸上去触感顺滑如缎,从哪里下手都不合适。沈琅接过领带,见面前的肖闻郁半倾下身让她折腾,想了想还是把实话说了。

“我没学过怎么给人系领带,怎么办?”沈琅伸手抻起他的衬衫领,绕过领带试了下,抽空提议道,“不如你教教我。”

肖闻郁垂眸看她,没立即回答。沈琅只好按照印象里开始系,过了会儿,她动作稍顿,弯唇又开口问:“再低一点好不好?系不到了。”

两人本就身高悬殊,沈琅在房间内没穿高跟鞋,即使肖闻郁照顾她的身高弯下身,系起来还是不太方便。

话音未落,沈琅腰际蓦然一紧,猝不及防被他扶着腰抱坐上了身后的玻璃表柜。两人的位置随即高低互换,她甚至低首就能抵上他的额头。

她脸上微诧的神情还没淡去,肖闻郁已经撤回手。他随手撑在表柜两侧,略抬起眼注视她,声音很沉:“你教过我。”

沈琅这回是真有点儿诧异了,思忖问:“什么时候?”

很多年以前。

肖闻郁来到沈宅不久后,沈家举办家宴。

每年正式的家宴几乎只在中秋年节才会办,很少有像这样临时才想着办起来的。当天过了中午,沈家几脉远亲的车就开进了沈宅外的雕花铁门,沈琅下楼的时候,正好在二楼楼梯口碰上她的两个哥哥。

她停了,扶着栏杆随意打招呼:“大哥,二哥。”

沈立珩看沈琅一眼,也没回避,继续跟沈立新道:“老爷子没事不会叫那么多人过来,别是有什么好事要说吧?”

沈立新穿着正式,西装上衣口袋绅士地露出一截白色方巾,闻言面色沉稳地回:“就是喊过来一起吃顿饭,能有什么事。”

“哥,别人不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啊。”沈立珩总觉得沈立新装得道貌岸然,话说得有点儿阴阳怪气,“我听说,今晚老爷子要宣布件事,我们都在猜是要升你在恒新里的位置,哥你到时候可别让我们失望。”

沈立新刚想说什么,余光瞥到从旁边的黑漆楼梯上又走下一个人,中止了对话。

从三楼下二楼有左右两道楼梯,最终汇在此时沈家两兄弟站着的这片楼梯口处。沈琅百无聊赖地听了会儿两人吵架,此时也跟着看过去,发现那位司机的养子正从对面楼梯上下来。

司机老陈在沈宅几十年,早就能出现在沈家家宴上,肖闻郁作为司机养子,也跟着出席家宴。

沈琅注意到他只穿了衬衫西服,却没打领带。

想想也是,沈宅上上下下的佣人这时候都在忙晚上的家宴,老陈也跟着老爷子出门了,谁会去教一个司机的养子怎么打领带。

肖闻郁刚来没多久,平时不常出现,沈家兄弟不咸不淡地扫他一眼,眼神多多少少带着点轻蔑。而肖闻郁也没看他们,神色极淡,不发一言地绕过几人下楼。

沈立珩哪里受过这种冷待,正要发作,听沈琅忽然出声说了句:“你的领带。”

少女的声音甜得发糯,语调带了点漫不经心的天真。肖闻郁下楼的脚步一顿,抬眼看过去时,才发现沈琅这话是对沈立珩说的。

沈立珩看自己:“领带怎么了?”

“打得不好看,有点歪了。”沈琅打量他,目光又转回沈立珩,“大哥今天就打得好多了。”

谁不知道今晚沈立新可能要有好事。沈立珩最烦别人拿他跟他大哥比,但看着沈琅少女稚气的笑靥,像是对他的怒点毫不知情,只好忍了,脸色难看地抽了领带,当着几人的面重新打了一次。

肖闻郁看在眼里。

随后,他深邃沉静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沈琅脸上,后者倒没看他,心情好地撑着栏杆,侧颜白皙姣好。

当晚,沈老爷子在家宴餐桌上提起司机老陈跟了沈家这么多年,帮了他太多,已经到了可以告老退休的年龄。而接下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老爷子收了老陈的养子当义子。

众人惊愕,纷纷看向角落里的青年。

模样英隽疏淡的青年坐在角落里,一身西装革履,领口处系着的领带工整而不苟。看起来挑不出任何差错。

肖闻郁不惊不喜。

他被辗转抛弃几次,已经习惯境遇的起落。真情有假,欢愉有假,悲悯有假。

但不动声色的伸手却如同在他心里埋了粒火种。

不热烈,但致命。

肖闻郁在众人瞩目中抬眼,明亮灯色下,一眼瞥见了人群中沈琅纤细窈窕的身影。她也神情诧异,眨了眨眼,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半晌无声说了句“恭喜”。

……

沈琅是真的不记得了。

她以前顺手帮过肖闻郁一些小忙,大多数时候觉得他挺好玩,逗人的成分居多。

那个时候她是骄矜得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又跟处处排挤肖闻郁的沈家兄弟玩在一起,换了谁,都要觉得她这是接近羞辱性的施舍。

但肖闻郁记了近十年,记得事无巨细。

沈琅坐在玻璃表柜的柜沿,领带系到一半,手松懒地搭在眼前男人的肩颈处,望进那双漆黑沉郁的眸。

“不想让你出门了。”沈琅低头蹭了蹭他修挺的鼻梁,轻了尾音,叹气,“要是让别人知道你给点甜的就能拐跑,那我要怎么办?”

“不会有别人。”

肖闻郁对她的亲昵来者不拒,骤然眯了眼眸,伸手箍紧了她的腰。隔着单薄的衣料,他的指腹按上她柔软而微陷的后腰窝。

他盯着她,淡声回:“我只想要你。”

眼里炙热深沉,含着欲。

“……”

时间不对,再撩闲下去真要出事了。沈琅的腰脊线微微绷住了,手指停在打到一半的领带扣上,低声打趣:“这么不矜持啊?”

肖闻郁没接话。

沈琅确实不是服侍人的料,打个领带也不老实,时不时开口逗两句人,最后领带打得歪歪斜斜,简直就是典型的物随正主。她上手调整了几遍,最后模样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但也工整不到哪里去。

肖闻郁不在意,也没纠正她,眉目沉敛地开车送她上班。

车停在写字楼前,市中心繁华的商区地段人来人往,路人频繁回头打量这辆价值千万的豪车,可惜车窗贴了膜,看不清车内的车主。

沈琅没有立即下车,她偏头看向主驾驶座上的肖闻郁,思忖着心说。

太招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