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仅未毁,还拿到外面,与陌生的男子赏玩……

木奕珩将她放下,回身想来抱她,林云暖眉头一竖,就地退了两步。

“木奕珩。”

她别过头去,声音低沉。

“今天晚上,我想一个人……”

木奕珩眸子缩了缩,想解释。她解下身上的斗篷,递到他面前,他不接,便随意任由它轻轻落在地上。

木奕珩随在她身后,心头大乱,不知说什么才好。

转过长街,她回过头,神色凄冷。

终是一语未发,背转身,独自踏雪归去。

木奕珩觉得心间有凉凉的疼楚,又苦又涩。说不分明。

对过去,她是觉得难堪吧?

他又何尝不是呢?

那个自以为是自负又可笑的自己。

谁又嫌弃谁呢。

……………………

醒来,身侧空而凉。

窗上用簪子锥了一张字条,上头是木奕珩的笔迹。

“公差在身,离京暂别。珩郎字。”

林云暖冷嗤一声,将字条揉碎了,丢在炭盆里头,任它化成灰烬。

……………………

转眼又是年关。

城里发生了几件大事,让这个年节里百姓的谈资变得越发丰富。

比如,临川王奉旨治理山西匪患,勾连出卫国公世子卫子谚指使山东督粮道在盘查钱粮时从中抽头,用贪腐之资,私结朋党,在朝中为己牟利之罪行。

卫国公受亲子所累,上书罪己,三求卸去首辅之职。

比如,木家四小姐木雪痕病染沉疴,医者已断难愈,光景只余半载。

比如,京城新晋才子唐季安,风光迎娶自家表妹胡氏,却在婚前传出流言,说胡氏心思歹毒,为顺利嫁给表哥,不惜一碗□□谋害姬妾腹中胎儿。

比如,木家失踪两年之久的九子木奕珩重返京城,得临川王亲上奏折表功,升任从五品守御所千总。

再比如,新任千总大人的木某人,公然与城南一个白身寡妇往来,出则同乘,动辄相拥,不知避忌,引得人人为这年轻有为的世家公子摇头扼腕。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这等行止,岂不任家门蒙羞?”

最不能接受的是院判沈家上下。

“你是说,木奕珩拼死退婚,是因为,瞧上了一个大他五岁的寡妇?”

“他爹是有多昏庸,能这么由着他乱来?”

作者有话要说: 船歌是古人所作,引用之。

十一想要日万(尽量)所以应该会在晚上十一点以后发,如果赶不出来,会在评论区或文案告知。

谢谢你们的雷和营养液,特别感动……鞠躬!

第40章

“先闭馆, 年后就搬, 将来有什么事, 尽管来找我,能帮上的我定然不推辞。”

钱氏进来, 就听见这半截话, 蹙眉站在那, 无言瞧着林云暖。

林云暖挥退众人,将钱氏手挽住, 移步到桌前。

能让钱氏露出这样心疼又纠结的表情, 还能是为什么。

“二嫂听说了?”

“流言……是真的?”钱氏进来之前, 还抱有幻想, 希望林云暖能当面告诉她,一切只是误会。

“嗯。”林云暖耳根浮起淡淡的红晕, 硬着头皮道, “二哥他,是不是很生气?”

钱氏捏住她手, 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你这孩子……”

“二嫂,我已经不小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那你也不能,如此的不顾名声!你本就是和离的妇人,这两年总不肯回去成亲, 家里已经怨声载道, 如今你这般不爱惜自己,被筠泽那边知晓,你说你爹娘恼不恼?好好的正妻不做, 给人家当……当……那个!”

外面话传的太难听,钱氏都不忍心在她面前说。

林云暖面容平静:“当情妇吗?那嫂嫂你呢,也觉得是我不自爱,抹黑了林家的名声?”

钱氏当然不忍这样说,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如何能睁眼说瞎话?

林云暖叹了声,她的心思,该从何说起,难道告诉二嫂,自己其实也并没打算与木奕珩长久下去,不过贪一时温暖,得过且过?别说古人,便是她那个时代的人,对此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也是不齿的吧?

可她偏偏,就择了这条路。

就当,任性一回。

上辈子和这辈子,她都太守规矩,太瞻前顾后,也太容易相信爱,付出感情。

她和木奕珩之间,就是单纯的,你情我愿,不需负责,不需埋怨,甚至不必报任何希望。她觉得轻松,挺好。

钱氏看她的表情就几乎能猜出她在此事上是不会听劝的了。

“七妹,他年纪轻,门第高,如今贪新鲜,轻许了山盟海誓,等来日,你再长几岁,说难听些,走出去别人瞧你们,可还像一对……?不提他将来娶了妻房,容不容得下你……”

林云暖想象自己再长几岁,面容衰老的模样,那时的木奕珩,正当芳华,两人走在一起,旁人指指点点,会猜测他们是姐弟,还是母子?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悲凉又好笑。

她什么时候,盼着能一起走到那时候了?明日事,明日再去烦忧好了。

钱氏几乎要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坏了。

“云暖,你执着如此,将来若是受伤……”

林云暖缓缓摇头:“嫂子,我知道你们疼我,可我,终要过自己的生活。名分不是他不肯给,是我不肯要。嫂子,你别为我难过,如今,我比什么时候都过得舒坦,不在乎将来以后,不理会名声眼光,真的,太轻松了……”

木家那边,木奕珩被木大老爷罚跪祠堂,正接受兄长们的轮番轰炸。

“一个长你许多的寡妇,不洁不贞,你倒不嫌,成心气死爹是不是?”

“别忘了这两年你吃的那些苦!好容易熬出点名堂,走了正路,难道就过不得妇人一关,非落个不干不净的污名?”

“痛快和那寡妇断了,莫要惹得家里所有人陪着你被人戳脊梁。”

兄长们说一句,木奕珩就应一声,认错态度良好,认错姿势端正。

等众人一走,木奕珩一骨碌爬起身来,在门前吹哨子唤来张勇,笑嘻嘻道:“佳人有约,你先替我顶一顶,若有人来,说我茅房去了!”

张勇拿这祖宗能有何办法,眼睁睁瞧他翻墙越院,猴子一般蹿不见了。

林云暖前几天心里那点烦闷早散了,木奕珩这人嘴甜皮厚,最善死缠烂打,放得下身段软语温言、伏低做小,又插科打诨耍无赖,在他面前绷也绷不住。

此刻穿一套时兴的浅桃色裙子,外罩兔毛滚边银白如意纹披风,手边一杯香茶,还冒着热气,浓郁的茶香味,泛在鼻尖,带给人安心的满足感。

她在看账本。

从前最是浪漫天真的一个人,整天幻想着各种风花雪月,被岁月磋磨成一个整日与账册银钱为伍的俗妇,可是,很安心。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安全感,是旁人带不来的。

握着茶杯的手,被人轻轻攥住了。

她低笑一声,侧过身子自然地靠在身后男人的胸前。“来了?”

木奕珩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一路迎风奔来,喉咙都干涩了。说话的声音就越发低沉沙哑。

“嗯,挂念你……”

不提祠堂罚跪之事,不想她担心。

“去了你房间,一路摸到这里来,撞上你身边那个大眼睛的小丫头,见到我像见了鬼似的,还不习惯。”说的是悦欢。

他哑声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有吃的吗?”

罚跪祠堂,自然省了三餐,此时难免饥肠辘辘。

林云暖瞧瞧更漏:“这都亥时了,厨下都睡了,并不曾想你会来,没准备什么。”

木奕珩挑了挑眉:“你这妇人可够绝情呢,换做别人,不是要每晚治下酒菜候着夫郎的么?”

转念想到,近来二人虽走得极近,可她平素该做什么还做什么,除在房里备了他的衣裳鞋袜,全没被他打乱生活。她吃自己的饭,睡自己的觉,他来,便随他来。去,也随他去。便是他公务在身,几日不来,也不见她有半句怨言或疑问,依旧固守她自己的生活状态。

这让木奕珩对她的态度有些不确定。

如今确是不会对他恶言相向了,可若追究她到底对他有无感情,——他甚至不敢想,真相是怎样。

林云暖道:“或者,我叫人拿果子给你?筠泽派人送来的橘子,还有半筐……”

木奕珩站起身,把她也拽起来:“走,外头吃去。”

两人从角门出去,一路沿着长街往城中心去。

远远瞥见对面形色匆忙的男人,身后跟着药童,提着陈旧的药箱,只一眼,就认出是许久未曾见面的沈世京。

木奕珩面无表情地瞧林云暖与他施礼问候。沈世京似有些意外,颇尴尬地回礼,抬眼瞧清楚她身边的男人是木奕珩时,脸色明显一变。

木奕珩笑着道:“沈三叔夜半也要出诊么?”

沈世京未及答话,听他又道:“我与云暖正要去街市上吃甜汤去,沈三叔用过饭不曾,何不同去?”

沈世京听出这话里浓浓的显摆和酸意。他客气地推辞一番,两厢别过,转过巷口,回头去看那二人。

木奕珩毫不避忌地牵着林云暖的手,不时贴近、凑在一处说话。

他敬之爱之愿意许以妻位的女人,永远不会属于他了……可笑两年前,他自称为她的“未婚夫”去木家威胁木大老爷,要求人家管好儿郎。

他真是,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