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域之中,原承天的神识一刻也不敢稍停的,因此那件暗宝袭来之前,原承天早就知道,也不施诀掐诀,就用神识往那暗宝上一扫。

自家的神识在凡界算得上强大无匹,也许只有无寂禅师的禅识可以相提并论了,扫落区区暗宝,自该不在话下。

哪知道那件暗宝只是顿了一顿,其速不减,仍是向原承天袭来。就在这时,刀君从鞘中掠出,刀气到处,将那件暗宝击落,定晴去瞧,也只是一片绿叶罢了。

刀君见原承天连一片绿叶也差点躲不开,吓了一跳,以为原承天已然中了暗算,精神恍惚了,忙叫道:“大修,你是怎么了?”

原承天并不说话,再用神识向四周一扫,已知端底,他神色凝重,道:“没想到此处竟有一座百花大阵,我的神识发出去之后,被这阵法暗暗运转,无形中化去了。这阵法端的厉害。”

刀君奇道:“什么阵法,竟能化去你的神识?”

原承天道:“草木原本无识,但若是得天菁地华滋养千万年,也可养就魂力,你瞧此处草木与众不同,那是养成魂力了。一片叶,一朵花,就好似一只灵虫一般,集聚到一处,自是非同小可。更兼这设阵之人极是了得,可使百草千花的魂力合于一点,就这阵法而言,其实不亚于数位仙修大士之力。”

刀君更是动容,道:“竟有这么厉害?”这四周繁华似锦,郁郁苍苍,若一片叶,一朵花就抵上一只灵虫,那数目简直是不可计数了。而细细瞧去,就可发现一件异事,此处花草极多极茂,处处香气扑鼻,却偏偏瞧不见一只虫子。

原承天叹道:“我前世是为丹修,受尽了草木之苦,今世未免就小瞧了草木之精,现在看来,天生万物,皆有用处,一些观念,也需时时修正不可。”

正在这时,一股清风吹来,吹来花瓣无数。若是寻常所在,此景当可把玩,可在这百花阵中,百花千草,皆是杀人的利器。

原承天道:“这百花可将我二人当成噬花的虫子了,怎能和我们客气,我原承天前世丹修,用去花草无数,难不成就报应在今日。”

刀君又吓了一跳,道:“连百花千草也在这因果之中吗?”

原承天哈哈大笑道:“刚才只不过是说笑罢了,生灵若连草木之精也用不得,那天地也太苛刻了。人食五谷,乃是天道,不必妄断。也就是此处花草,有些不同寻常。”

虽知这百花阵厉害,可若是连此阵也闯不过去,又怎能去面对此阵的主人顾沉舟?自己的玄承妙术在凡界修士面前,可谓占尽优势,如今面对这仙族弟子,立时就觉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见百花飘来,原承天将袍袖一拂,就将这无数花瓣拂去,然而此花虽去,那一边又吹来落花无数,这样的情景,和身陷万虫大阵之中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他很快发现,自己应对的手段越厉害,那花草被激发的就越多,但若是静立不动,花草仍会袭身,这可就难为了。

刀君抢在原承天的身前,道:“大修只管随我来,这些花草,怎样也该伤不得我才是。”

原承天点头道:“这倒也是。”

当下负手而立,就跟随在刀君身后冲向花阵深处,就见花阵之中此起彼落,那些个鲜花嫩叶片片皆是杀人的利刃,只管向二人涌来。

刀君祭出三道刀罡,将二人护定,那花草虽是不可计数,也难以破此刀罡,虽是一路无事,可越往前行,那花草越多,到最后简直就是密不透风,连前方的路径也被摭住了,哪里能瞧得真切。

而这阵中的花香既然养成魂力,其香气也与众不同,刀君无魂无魄,倒也不觉得怎样,到原承天先前不查,将这一口香气吸在腹中,就觉得大脑昏昏沉沉起来。

原承天暗叫厉害,自己虽只是羽修境界,可修为实不亚于仙修中乘了,更兼得修成三重风月之体,就算是极厉害的毒物,也只当寻常,哪知道却能被这花香所迷。

这花香连自己都要受到影响,此刻他越发相信,那顾沉舟实有那诛魂夺魄的手段,其人对魂术一道,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原承天暗暗运转紫罗心法,将体内的这口香气速速驱除,神志立时为之一清,这也就是他修成紫罗心法了,若是换成别的心法,这花香之毒哪里能这么容易驱出的?

既知紫罗心法可解花毒,刀君又是无魂无魄,不受这百花影响。至于这阵法运转之妙,原承天胸中包罗万有,稍加推敲,就知道阵法运转法则,又怎会迷失路径?

因此二人虽是行得慢,也渐渐快要走出这座花阵了。

就在这时,前方有人道:“此阵原是为阻灵兽灵禽骚扰,不想却误困了道友,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此声一出,刀君面前的花团立时落下,总算现出清平世界来。只见不远处立着一名白衣修士,手中持着一柄拂尘,瞧来风姿不俗,那些个花瓣就在他身周围绕,仿佛画中仙人一般。

白衣修士将拂尘摆了两摆,四周花草尽落,原承天从神识中可知,这座百花大阵也停了运转,虽然处处仍可见花飞叶落,却已无一丝杀气。

原承天揖手道:“多些道友相助脱困。”

白衣修士神色歉然,道:“只恨在下来迟,差点惊扰了道友,幸好道友大德大能,想来这区区百花阵,于道友也是无碍的,否则若有差池,真要悔恨万年。”

原承天道:“怪只怪在下未曾知会道友,误闯花阵,纵有差池,也是在下唐突所至,怎能怪得了道友?”

白衣修士不由泛起微笑,便过来与原承天叙礼,此人亦是羽修境界,因是羽修初修,故而与原承天算是平辈。

白衣修士道:“在下顾小成,家师名讳,想来道友已知,着实不便宣之于口,其中苦楚,还请见谅。”

原承大这才知道此修是顾沉舟的弟子,便道:“在下原承天,此次特来拜会顾前辈,实有要事相求,若肯引见一二,感激不尽。”

白衣修士道:“好说,好说,家师虽是离群索居,却也最爱结交天下有为之士,原道友大名威震天下,家师若是见了,也不知有多欢喜。”

刀君道:“若是原大修庸庸碌碌,无名无位,你的师父就不肯见了吗?”

白衣修士笑道:“倒也不是这般说法。”

刀君道:“人的名,树的影,人起了名字,就是方便人叫的,怎的令师的名讳,却不肯让人提起?这岂不是霸道了些?”

原承天心中苦笑,这刀君也不知是不是和猎风待得久了,说话行事,就带了三分猎风的脾气,只是那猎风的脾气,也没刀君这样直接。可见刀君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不过有刀君与自己一唱一合,倒也省了很多麻烦,以自己的脾气禀性,有些话着实是说不出口的。也不劝阻,就看白衣修士如何回答刀君的提问。

白衣修士却也从容,不紧不慢的道:“家师名讳一事,着实有许多道友误会了,其实此事与家师无关,乃是我们这些弟子,觉得那尊长的名讳,还是不要提的好,这也是对家师一片敬爱之心,其实别无他意。”

刀君笑道:“这可就说不通了,令师只是你等的师父,又怎是天下人的师父?你等提不得,那是合情合理,他人怎样说来,也是无碍的才对。”

白衣修士仍是神色不变,客客气气的道:“道友此论极是,总怪我等这些弟子见识浅薄,又着实敬爱家师,见到有人提起家师名讳,心中就有三分不喜,久而久之,诸多道友也就不便提了。却不想反让家师担了罪名。”

原承天见这白衣修士人物俊雅,已有一分欢喜,又见他一直客客气气,并无一丝骄横不耐,,更生三分敬意。

正所谓上行下效,若那顾沉舟并非旷达之辈,其座下弟子,又怎能有这样的涵养?看来仙修界的传言,仍是虚妄无稽的多。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由顾小成引着,向那林深叶茂处走去,走到山林的极深处,顾小成停了下来,道:“家师洞府,乃是一件空间法宝,与他处不同,故而若无引见,等闲修士也是见不着家师的。原道友请来瞧。”

说罢将手一拍,前面的花丛之中,就现出一个门户来,乃是竹篱木门,农家小院一般,瞧来倒也幽静清雅。

刀君道:“这个所在倒是不俗,我瞧了就是喜欢。”就向原承天眨了眨眼睛,道:“大修,不如就把这个法宝抢了来可好?“

原承天虽知道是刀君试探,可此言也未免有些出格了,忙叱道:“不可无礼。“

顾小成面露为难之色,道:“此宝若是在下所有,道友又是喜欢,在下自然拱手相送了,奈何此宝实是家师之物,在下是做不得主的。“

刀君见顾小成不但不着恼,反倒说出这番话来,心中甚奇。不由觉得,自己刻意刁难,反倒有些不是。细细想来,这顾氏一门,瞧来似乎与传言大有不同。

就听院中传来一个声音道:“既是道友喜欢,此宝拿去就是。“其声温和淡泊,冲虚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