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叶依斐回家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晚上了。

词安将最后一点加了小米辣的泡面汤倒进胃里,满足地发出一声“嗝……”

“波塞冬又去哪儿浪来着?”词安姿势妖娆地躺到了沙发上,以手臂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问着叶依斐。

依斐用眼神表达了蔑视。

“给你说一个好消息。”词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依斐把脸凑近词安,四目相对,气息相闻。

“你长痘了。”词安做了一个对眼,手指准确地戳到了依斐脸上的痘。

“这就是你的好消息?”依斐屈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不行,我先说。”

词安生动形象手舞足蹈地描述了今天与主管斗智斗勇,软磨硬泡,手段残忍,当然这是词安自行补充。终于取得胜利从主管手里拿到了拖欠了两个月的工资。于是自己回来煮了碗小米辣泡面吃,以示庆祝。

当然,有仪式感的李词安,还插上了两截不知道哪儿摸到的蜡烛。

李词安越说越带劲,自己在沙发上坐出了黑道大哥的感觉,左脚踏在沙发上打着拍子,右手如握乾坤一般大幅度比划。依斐自行脑补了口沫横飞的李词安。

“停,让我给你说一个事儿。”

李词安把自己抖到抽筋的腿缓慢挪开,让依斐坐到她旁边,示意依斐将桌上的水杯递给她喝上一口,“行吧,你讲。”

“今天我在医院里碰到你哥了。”

“我哥?”

“就昨天晚上的那个,穿粉色运动服的高个儿小帅哥。”

词安心里一紧,果然不妙,让波塞冬遇上了老臭屁。

“噢,他是去割包皮还是做痔疮?莫非是生儿子去了?”李词安极力展现自己的淡定,把水杯往桌上一撂,杯里的水荡到了桌面上。

依斐苦着脸,又无奈地笑了下,“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李词安耐着性子听依斐讲她迷迷糊糊去上班,碰到兔子男,当然,兔子男可不认得叶依斐这号人,秉着叶依斐的传统作风,先主动上前示好,并给兔子男摁了电梯,就差把手里提溜的早饭送给人家了。原以为兔子男是来看望病人的,想着他是不是已经脱俗到不用提点礼品做点人情了。没想到今早晨会时,主任带着穿白大褂的他出现了,介绍他是新来的转科医生。

听到这里,李词安了然。

他真的回来了,还就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工作。

叶依斐还没讲完,李词安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兔子男要请叶依斐女士看明晚的电影。

词安的瞌睡被惊没了。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了解明诚。他的性格,他的习惯,他的喜好。她也不曾想过明诚会喜欢叶依斐这一款的热辣妹子。词安给明诚设定的官配一直是闻茜那一款的,笑起来,好似蜻蜓不经意点过的水面,清澈微凉,温柔地泛起清漪,站在那,便是静静攀在枝头的昙,在月光下盛放。

叶依斐呢?带刺的仙人掌顶上长出的花,难得一遇。够大,够明亮,够吸睛。美而不娇,恃美行凶,又给想采花的人蛰了个马蜂窝。

她好像从来没认识过明诚。

叶依斐在一旁肆意地yy明晚会发生点什么,李词安满腹心事地仰躺在那发呆。

词安的脑子好似被雷击穿了,脑仁也被炸开了花,跟外卖送来的烤脑花没差别,洒了点黑胡椒,外焦里嫩。

哥哥,终于想要结束自己母胎solo的生活了吗?

词安借口和主管争论了一天,筋疲力竭,只想和自己的被子来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亲密接触。

次日清晨。

把词安叫醒的不是外面收废旧家电的破喇叭,也不是响了好几次都震到地上去了的手机,而是叶依斐的母虎咆哮。

“安猪!安猪!安猪!”没有任何节奏地敲门声,伴着几次想扭开门把手的金属音。

词安的手搓揉着眼睛,干燥的眼角分泌物掉落,她一边打着一串串哈欠,一边给依斐打开房门。

“干什么呢?”睡眼惺忪的词安,今天是她的休息日。

“借一下你的电吹风啊,我又忘了去买个新的。”

依斐挤进词安的卧室,挑剔着词安小而拥挤的空间,自顾自地打开空调,吹着自己柔软的卷毛。

“哎,安猪,你说我今晚和兔子哥哥吃什么呢?他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或者,特别不喜欢的?他平时喜欢看什么电影呢?爱情片?适合黑灯瞎火的时候伸出邪恶的爪子,但是我要表现地高冷一点,不能第一次就给了人家轻浮的印象啊。那惊悚悬疑片怎么样?配合高潮迭起的恐怖情节,我还可以装成柔弱小女子求安慰是吧。可怎么办呢,好紧张啊。”

词安双手撑着床,脑袋耷拉着,靠在大抱枕上,随时都可能睡过去。她趁着睡意还没完全侵蚀大脑,还留着一个把叶依斐踢出去的念头,“波塞冬,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你不是花间老手吗,还问我这种连手都没有拉过的人干什么呀。”

“说的也是,我以为我可以从你这套出点什么关于你哥的信息呢,为以后成为你嫂子做一个稳当的铺垫。”叶依斐开始给自己的头发涂精油了,词安嗅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茉莉香,咂咂嘴,好想喝茉莉茶吃桂花糕。依斐不愧是大手子,懂得拿捏男人的心思,她没有用浓烈的玫瑰香,或是太过淡雅的梅花香,单单挑了一个不容易出错的味道,词安便觉着她的赢面打破了五五开,噌蹭往上涨。

“我跟他又不熟,只是他年长于我,家里的家教让我不得不喊他一声哥。”

待叶依斐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发现词安已经倒在了床上,空调的温度稍微调高一点,再给词安盖上一层薄被,掖了下被角,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闻茜确实是个好房东,除了把客厅的空调修好了,还给词安和依斐的卧室安了个新空调。也没说涨房租的事,但让词安和依斐怪不好意思的。

依斐挑了一件素色的连衣裙,搭上一双白色高跟鞋,不露脚趾会显得庄重一些。

她感觉明诚答应她的时候看似爽快,实则带着疏离。他的笑也不算皮笑肉不笑那一类的,反正看着很有温度,其实不然。

依斐的人生理念就是,收尽一切美男,依斐出征,寸草不生。

这次的草拔到词安头上,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着说不定就遇上个良人,跟词安挂上一点关系,总不会被欺负的。

她换好护士服出值班室的门,刚好是七点四十。透过配药室的玻璃窗,她瞧见一个实习护士正红着脸拿着手机问明诚要微信号。她笑了笑,果然遇上男医生,小护士妹妹们就不淡定了,再遇到又帅看起来又很厉害的男医生,那真是前仆后继。

例行晨会,依斐瞄到刚才的护生正偷瞧着站在主任身边的明诚。

白大褂,棱角分明的脸,先注意到的是高挺的鼻梁,再往上看,是微微上挑的眉,再瞥见细而深的双眼皮,眸子一转,便是乍起的春色。往下看,是弧度恰好的唇,唇角噙着冬日暖阳的温度。

不知值班护士汇报了些什么,依斐光顾着看明诚去了,直到医生都走进办公室,护士长把一众护士叫到一起,进行抽问。

叶依斐默念看我不见看我不见,结果手机铃声骤响,她脸一垮,果断摁掉手机,忘了关静音了。护士长笑眯眯地看向依斐,“那就由叶护士给我们简单讲一下预防压疮的主要护理措施?”

被点到的依斐像泄了气的皮球,硬着头皮回答:“首先,我们要避免局部组织长期受压。定时翻身,建立翻身记录卡,每次按顺时针方向翻身并记录签字。保护骨隆突处和易受压局部,可以给患者睡气垫床,局部垫软枕。避免摩擦力和剪切力作用,比如给患者擦洗、翻身时要注意观察,避免拖、拉、拽,勤擦洗,随时保持床单元整洁……”

勉强答了,护士长询问还有无补充。

路过的明诚突然说了一句:“还要多沟通呢。”

护士长笑着点头,叶依斐回答的都对,只是忘了关键的一点,要多沟通,患者及其家属的健康教育,是护患之间必要的联系。

“好了,散会。”

叶依斐躲进值班室,摸出手机看是哪个没良心的给自己打电话,原来是李词安,李词安给叶依斐打不通电话,只好发了微信。

微信内容如下:依斐,你好心的给我开了空调,也盖了被子,但是我还是感冒了,可能是昨天和主管吵架伤了元气,现在正在厕所拉肚子,感觉自己有些发烧。我就不能帮你洗衣服了,晚点我到医院看看你,你给我吃点止泻和退烧的药吧,爱你的安安酱。

得,李词安怪自己把她给害了,还想来顺一包药吃,可能病的有些严重了,不然那个铁打的小强君是不会主动要求吃药的。

叶依斐推着治疗车开始一天的工作。患者们亲切的唤着叶护士,甚至还有久住的叔叔阿姨塞点水果、糖、饼干什么的给她,自然是不能要。

而李词安此时靠着厕所墙壁瘫坐在地上,一副虚脱的模样,满脸烧得通红,她握着手机,用最后一点意志思考要不要叫个救护车。

她起身,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一身汗水。倒在枕头上,睡了一小会,直挺挺地立起来,侧头,地上一片污秽。

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