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些通便的药,送走了高高瘦瘦一包屎,明诚左右晃晃脖子,今天就这么坐一天是有些难熬。

有个约摸四十的女人在门口探头。

“医森诶(医生哎)。”

口音略重,穿着朴素,鞋子上还有一圈泥印子,初步判断是久居山村。

女人攥着急诊挂号单怯怯地挪进来,上下打量明诚。

“医森,介力系互阔嘛(医生,这里是妇科吗)?”

明诚估摸了下她的口音,微微颔首,“我是骨科医生。”

“医森,介力怎滴系互阔嘛(医生,这里真的是妇科吗)?”

明诚坚定地点头,“我真是骨科医生。”

女人一下涨红了脸,“咋滴嗨又男滴登互阔医森(怎么还有男的当妇科医生)。”

明诚一愣,男的怎么就不能当骨科医生了?科室里除了陈医生都是男的啊,他看起来不像?

“挤仁腻怎系互阔医森,嫩鹅酒晃心嘞(既然你真是妇科医生,那我就放心了)。”

女人瞅着诊室里有一张诊断床,脱鞋躺上去,解裤带。

“你在干什么?”明诚一惊,这女人怎么一上来就脱裤子了,她腿也没什么毛病吧。

“腻波系互阔医森嘛,鹅又互阔病,腻波看啷个几道鹅这系啥病(你不是妇科医生吗,我有妇科病,你不看怎么知道我这是什么病)。”

女人也很纳闷,不看怎么知道是什么症状,望闻问切她还是懂一些的。她心里膈应着,在一个男人面前做这种检查很羞,可是人家确认了还真是妇科医生啊。

明诚的脸黑一半,他算是听明白了,敢情人家一直说妇科,他一直在回答人家骨科。

裤带解一半了,他开了个门缝儿唤了个小护士来,指示她把这女病人带到妇科门诊去,这挂号越来越水了,连妇科病都能挂到急诊来了。

洗个手,揉揉太阳穴,困倦。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再待两天急诊科一定会被逼疯的。

祈祷今天风平浪静。

他正准备喝口水压压惊的时候,又冲进来一男孩子。

“医生,我被咬了。”

疯狗咬了他?那可不得了,得赶紧看看。

男孩子握着食指,把伤口露给明诚看。

“被什么咬的?”

明诚左瞧右看,两颗米粒大的咬痕,怎么看都不像是狗咬。

汩汩地往外渗血,伤口还有些深。

“仓鼠啊,我家的仓鼠。”

明诚一边帮他清洗伤口,一边问道:“哟呵?多少钱买的?”

男孩见明诚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说:“嘿嘿嘿,长得可乖了,而且是我同学送的,不要钱!”

明诚将他的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开了单子,“现在要钱了吧?去缴费吧,缴了可以多打几针。”

“……”

男孩子的妈妈挤进门来,“医生,我儿子严重不?”

“不严重,也就挨几针。”

“东子,快谢谢医生。”男孩妈妈拍拍男孩,男孩还沉浸在未安利成功的沮丧中,甚至被怼了一下,内心受挫。

“东子,快谢过这个大哥哥,拿着单子走了。”男孩妈妈执意要男孩感谢明诚,就那么望着明诚满脸堆笑,“东子,你以后当医生吧。”

正在使劲儿搓手的明诚一顿,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劲儿正视母子二人,“别学医,学医毁一生。”

“哎呀,医生你说笑呢。”男孩妈妈抬手推推眼镜,谢过明诚后领着男孩出了急诊室。

远远地还能听见男孩妈妈对那位叫东子的男孩谆谆善诱。

长大一定要学医……

要学医……

学医……

明诚泄了气,怎么这些人就不信邪呢,学医有什么好的,如果不是为了坚定的理想,只是为了这份职业的体面或者觉得有所谓的油水,那真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学医不如学经济。

他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那一份荣光吧。

“医生……我偏头痛。”

又来……

明诚瘫在座椅上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