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就算他头脑发热,莽着头就上了,那他的资本规模,相比于我们,也没有绝对的优势。家居港是一向旷日持久的长远规划,最初的投入产出很可能极低,不知道赌上全部身家的陈老板,能不能忍受的了这几年的寂寞?”

“再一个,我的家具厂、胶合板厂、装修公司和建筑公司,其实已经是这个规划上的几枚重要棋子。换句话说,这盘棋不管带不带我,都改变不了我已经布局的先手,谁也撵不走我。”

一席话听得徐县长是五体投地。

他发现,吴远这话是一点都没夸大。

人家在这件事里的不可取代性,要远强于北岗县政府这边。

那形势比人强。

即便不用把吴远当成是祖宗供着,起码也得当成个尊贵的客人来对待。

所以话说回来,徐县长也当即表态道:“关于道路运输状况的改善,我会尽全力去跟上头去争取,但说实话,我真没法去保证落实什么。”

“实在是咱苏北的局面,你也知道,僧多粥少,何况咱们又是后娘养的……”

吴远沉默。

两世为人,他知道徐县长这话不是在夸大其词,而是有不及而无过之。

片刻后,吴远退了一步道:“或者徐县长,咱们把家居港规划分成两部分,把依赖交通管网的部分,尽量前移,甚至不惜前移到彭城去,咱们就吃后方这一块。”

“这样的话,你如果能跑通跟彭城的关系,咱们把这块蛋糕好好分一分,那么北岗对接彭城火车站的道路网络也就容易打通多了。”

此话一出。

徐县长又不由怔怔地看向吴远。

因为他知道,吴远是有两个厂子在彭城的。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分蛋糕的计划,是不是跟彭城那边商量好了的?

吴远见状,直接揭破道:“徐县长,咱们之间,如果还要多余的解释,那我就无法对将来我们的合作感到丝毫的乐观。”

徐县长连忙回过神来道:“是我多虑了,但这是习惯,我也控制不了。”

体制内的人都是八百个心眼子。

吴远也知道,于是喝了口水,就听徐县长思忖道:“这个退而求其次的方案,的确有更大的可行性。不过我还是想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吃个独食。”

“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再考虑分蛋糕的方案。”

第771章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徐县长的这次到厂,其实并没有谈出什么具体的进展。

唯一是彻底解开了双方的误会,重新建立了信任。

随后连便饭也没在盼盼家具厂吃,就匆匆离开。

送走县政府办的小车,吴远也陷入了琢磨。

印象里,徐县长虽然平步青云,在北岗经营很多年,赢就赢在这稳字上。

但也正因为稳,所以关于家居港的很多事情推进,其实指望不了他。

这可能是对方的官场生活之道。

吴远也没法指摘什么,只能自己琢磨着想办法,创造条件。

相信市里即便是想摘桃子,也不可能比这边还要快。

陈江河那事,纵使不是空穴来风,怕是也相去不远。

否则人家一个搞服装的大亨,走外贸路线,轻轻松松赚老外的美刀不好么?

非得要吭哧吭哧地来给国人做家具,搞装修,为未来的房地产做配套?

不过想到搞服装走外贸,吴远倒是留了个心。

当然不是为自己留的,而是为媳妇杨落雁留的。

这或许是芙蓉衣巷做大做强之后的,必要的转型之路。

转眼一天过去。

临下班前,吴远惦记着三姐烧烤摊的筹备情况,便提前半小时下了班。

坐车来到了陵园东路。

和前几天过来不同,三姐吴秀华、张艳和苗红几人,精气神明显有了本质的不同。

那股子热火朝天的劲头,让人想笑之余,又颇受感染。

吴远一下车,就直奔院子里。

只见吴秀华准备的签子,密密麻麻不老少。

单说这肉、菜的成本,少说也有近百块。

吴远拿起肉串闻了闻,确定一下腌制的配料和火候,差不太多。

就问道:“三姐,头一天试营业,就准备这么多,要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不料吴秀华却道:“这些都是留给俺们仨个轮番练手的。烤好了,免费送给客人吃,就当先打个广告了。烤不好的,咱们留着自己吃。”

这说法新鲜,也透着做大做强的气质。

但吴远赞同之余,却劝阻道:“烤不好的,尤其是烤焦的,千万别自己吃。那对身体不好,得不偿失。”

吴秀华却犹豫道:“那直接扔了多可惜?都是肉!”

吴远格外强硬:“可惜也得扔,你到底信不信我?”

一听幺弟的语气急了,吴秀华也是没了对抗到底的底气,连连道:“好好好,听你的,扔就扔。”

在陵园东路一直待到天刚擦黑,帮着吴秀华把摊位支起来,烧烤架都摆起,这才拉上马明朝离开。

等回到吴家小楼,媳妇杨落雁早就回来了。

正在院子里数落着丈母娘刘慧。

吴远听不出来什么事,但见着刘慧被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觉着没必要。

把媳妇拉到屋里一问,原来是这么个事儿,不由笑了起来。

原来今儿下午,村里来了个算命瞎子。

说是算命瞎子,但其实不是真瞎。

只是那个扮相,来赚取大家伙的信任。

刘慧当年好歹是省城来的高中生,读的是自然科学,信的是唯物主义。

本不该被一个乡佬算命的忽悠。

事实上,算命瞎子一开始围绕着吴家的运势兴衰之类的胡诌,刘慧压根也就没搭理。

直到小江和玥玥俩孩子蹭蹭地露面。

算命瞎子灵机一动,逮到俩孩子说是文曲星转世,吴家就要出读书人了。

好家伙,这刘慧哪里还扛得住?

立马就上道了。

以至于最终心甘情愿地掏了五十块钱,千恩万谢地把人送走。

等回过味来,才发现一个文曲星,怎么能转世成俩孩子?

才明白,这纯属那算命瞎子信口胡诌。

吴远听完,就笑着归劝媳妇道:“行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咱妈吃亏上当,也是情有可原。”

“但话说回来,哪怕算命瞎子那番话,能让妈高兴个十分二十分钟的,咱五十块钱花的也算值了,权当买一乐。”

“倒是你,媳妇,你这么一番数落,咱妈抑郁心中好几天,谁都没好处的,图啥?”

杨落雁张了张嘴,还真是无言以对。

只好甩下一句话道:“你就惯着你老丈母娘吧,今天她能被骗五十,明天她就能被骗五百!”

吴远不以为意地道:“没那么严重,媳妇。”

纵使吴远劝住了媳妇,刘慧那边似乎也没过去,以至于晚饭都没下楼吃。

倒是杨支书过来吃饭,听说了媳妇挨骗了五十块,就说起今儿这算命瞎子,一连骗了十几家。

对刘慧的那套文曲星说辞,起码说了有四五家。

只是别家充其量,被骗个三块五块,甚至三毛五毛的。

有的甚至要钱没有,要鸡蛋一个。

唯有刘慧这里,被骗的最多,足够那算命瞎子躺平一个月的了。

晚饭虽然没下来吃,但杨落雁依旧给她留出了饭菜,端到楼上去了。

饭后,吴远如往常一样,喂了仨条大狗和小花。

然后信步出去溜达,在村里走走闯闯地消失遛弯。

走到学校跟前的时候,里面依稀有灯光。

吴远不由想到,算命瞎子那套文曲星转世的说辞,之所以能在村里骗到好几家人,跟村办小学的落地,给人们带来的希望,多少有点关系。

从这方面来讲,这其实是一种可喜的变化。

老农意识的觉醒,通过读书实现阶级跃迁。

听起来目标有些宏大,但在眼下这个年代,还是具有可行性的一条路。

如此放松地溜达到董二家房屋后面。

吴远忽然心中警兆凸现,下意识地横跳出三十公分去。

随即一个车轮出现在他刚刚的位置。

如果他不横跳这一步的话,瞅那车轮的位置和高度,应该刚好卡着蛋。

黄昏的光鲜下,宋春红那张窘迫到无力辩驳的脸庞,清晰地映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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