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楹有自己的志向,她想行医救人,不为名利,只为济世。她想开一家自己的医馆,再收几个小徒弟,等徒弟们长成,她便可放手当个游医,行遍天下,遇见病症就治,能治好当然欢喜,治不好叹一声命运无常。

她不想成为谁手上的刀。

“奴婢不愿。”

“你不愿?”不知为什么,萧沂并不为她的回答感到意外。

“是,我不愿,世子开出的条件固然很令人心动,但付出的代价也很大。”月楹沉声道,没有自由。

萧沂沉吟许久,“退下吧。”

月楹诧异,“奴婢……可以走了?”

萧沂挑眉,“不然你还想在这里过夜?”

“不是不是。”月楹没想到萧沂会说这话,毕竟她白嫖了那么多医书,她还以为萧沂会威逼利诱一番。

月楹立马转身回房,没有一丝留恋,她觉得刘太医的提议实在不错,明日就去秋晖堂。

燕风睇了眼月楹,“世子,真就这样了吗?”

萧沂缓缓掀起眼皮,黑曜石般的瞳孔幽深,“你觉得呢?”

“属下觉得月楹姑娘可堪大用。”

“是呀,但她倔得很。”萧沂浅笑,“这样性子的人,不能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萧沂的眼中有着志在必得。

燕风对此表示怀疑,如果没有看到马车上那一幕,他大概是深信不疑的。

他在世子身边这么多年,世子那样温柔的神色,除了对着王妃与小郡主,再没有见过他露出那样的神情。

而且世子似乎没有发现,他对月楹姑娘格外纵容,甚至可以说是——宠溺。

显然世子还没有发现这一点,但世子这般性子,他若点破,怕是讨不了什么好,所以还是闭嘴,等着当事人自己发觉。

月楹回屋便翻身上了榻,萧沂会那么好说话?

她不信。

从他的棋局看来,萧沂是个谋定而后动之人,虽没到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地步,但也差不离了。

他的试探润物细无声,简单的几句话,恰到好处。保证她可以猜到,又不过分显露。

月楹意识到,和他玩心眼,实在是嫩了点。

上位者都是无情的,萧沂温和的皮子披了太久,她都快忘了他是皇室中人。

他现在愿意问她的想法,只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下场如何,月楹光是想都能做起噩梦来。

她把被子当头一盖,不行,明日一定要去秋晖堂,即便不是假期也要想办法出去,迟则生变!

第34章 (有小修) 没皮没脸的世子……

翌日, 优思了一夜的月楹顶着硕大的黑眼圈醒来。

“呀,月楹你怎么了?睡不好吗?”明露见了有些心疼。

月楹一照镜子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没事没事,休息几日便好。”她拿出脂粉遮了遮才敢出门。

今日不是她的假, 明露是能出去的, 她想了想道, “明露姐姐,我有些事想出府, 咱们能换换吗?”

明露很好说话,她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想买/春衫了, 让月楹带也是一样的。

“行啊。”明露道,“但世子房间你还是得打扫的。”

“是是是。明露姐姐你最好了。”月楹喜不自胜,夸赞了她一通。

萧沂的房间每日都打扫, 没什么困难的, 月楹提着鸡毛掸子就进去了。

萧沂并不在屋里,让月楹松了口气, 随后细细打扫起来。博古架上的玉器花瓶简单擦上一遍,这些活都是她做惯了的。

只是有一点不同,平日里都放在第二层的汝窑花瓶被摆在了第三层, 月楹没有多想。将花瓶拿起来放回原位。

怎料她刚刚握着花瓶瓶颈提起, 这个汝窑花瓶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碎瓷片溅起来砸在她的鞋面上。

好东西即便是碎了声音也格外悦耳,随着这阵清脆的声音,月楹的心也碎成了一片一片。

她被碰瓷了!!

她就知道萧沂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月楹蹲下身捡起一片碎片,碎片边缘有明显胶水的痕迹。她憋着一口气,松开了手,碎片再次四分五裂。

居然是这么低级的手段?

花瓶碎了的声音很快将其他人都吸引过来, 明露是最快跑过来的,见她直愣愣地站在那,抓着她的手查看,“没伤着吧?”

“没有。”

“没事就好,碎了个花瓶而已,与世子认个错哭求几声,他不会计较的。”王府里金贵的瓷器多的是,没有十箱也有九箱。

月楹苦笑,事情真能那么简单就好了。这波明摆着是陷害她的。

“怎么了?”萧沂摇着折扇款款而来。

一副人畜无害的贵公子模样,这样芝兰玉树的公子,怎么就是个黑瓤的呢?

“月楹不甚打碎了花瓶,但她并非有意。”明露给她使眼色让月楹赶紧道歉。

月楹低头道,“奴婢一时失手,还请世子责罚。”

萧沂慢慢走过去,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片,语调可惜,“这可是上好的汝窑花瓶啊,价值千金。”

月楹等着他的表演。

“世子,月楹做事向来稳妥,这次只是一时失手,您就看在从前的份上,饶了她吧。”明露劝了句。

萧沂收起折扇,笑起来,“好,那便不打你板子了,这汝窑花瓶少说也值两三千两,月楹好歹也是我的大丫鬟,赔个一千两也就是了。”

“一千两……”明露惊呼,月楹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赔得起,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月楹拉住了手

“多谢世子宽恕,奴婢会还的。”月楹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强压下心底的愤怒。

她知道萧沂的目的就是把她留在这,一千两巨款,刘太医一个太医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这招釜底抽薪,彻底断了她赎身的路。

偏生这个罪魁祸首还在这里扮好人!真是好憋屈!

月楹拽着明露就走,也不管地上的碎瓷片。

明露还在说,“一千两银子你去哪里筹,再求求世子,他向来心软的。”

那是因为没惹到他!

“没用的。”明露这么着急,月楹索性摊牌,“我昨日惹了世子不快,那花瓶我刚拿到手里就碎了。”

明露张着嘴,眼里有着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世子故意的?”

月楹点点头。

明露的眼中好像有什么碎裂了一般,“不会吧?”世子那么小心眼吗?

“我在世子身边这么多年,没少犯错,他也没重罚过我,你是怎么惹他了?”

月楹惆怅地一叹气,故作深沉,“明露姐姐,你别问了,都是我该受着的。”

月楹蹙起眉,一张包子脸就如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抿着唇。

明露看着心疼,“你倒说个缘由,世子也不能欺负人!”

月楹心道,萧沂平时的伪装真的太好,明露这都要有给她讨说法的趋势了。

她连忙道,“总之是我的错,姐姐就别管了。”

她不说,明露也不好去问萧沂,“算了,世子真要为难你,我也管不了。还出府吗?”

出什么府,不用去了。

这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一千两债务,她根本不可能还完。

月楹心头生出一股火来,萧沂这招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们本就是不平等的,萧沂想拿捏她就如弄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这种命运不被自己掌握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萧沂就没把她的拒绝当一回事,居高临下的皇家子弟,又怎会考虑她一个小人物的悲喜。

他们会理所当然的理解成,只是为自己博得更高条件的一种手段罢了。

必须要逃,可出城要官籍,逃跑第一需要的就是银子,她还得细细筹划一番。

接下来几天,月楹始终冷着一张脸,对萧沂也是淡淡的,没什么好脸色。

面对萧沂的吩咐,尽职做着自己的事情,整个人就如一个冰冷的机器一般。

这日萧沂正在写字,“月楹,将柜子里的砚台去取来。”

月楹亦步亦趋,轻手轻脚地打开柜子,将砚台捧出来。

萧沂见状嘴角含笑,“砚台是石头做的,碎不了。”

月楹冷眼看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奴婢小心些没错。”

气性还挺大,萧沂也知道她内心有气,可这都几天了,也该消气了吧。

萧沂道,“一千两足够你还许久,暂时不会有别的。”

还暂时!听听这是人话吗?

这话不仅没让月楹消气,反而更加气,她阴阳怪气道,“是啊,奴婢要还许久,您只要一勾勾手指就能解决。”

萧沂只当是时间不够久,再过两日应该就想通了。

萧沂抬了抬下巴,“磨墨。”

还要压榨她的劳动力!

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