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了,可这太监想要出宫,比宫女难了许多。大多太监都是老死宫中,一辈子回不了家。

这人老了,落叶归根的想法也就越浓烈。只是他一个不得宠的太监,哪里能与皇上说这些呢。

现在有公主帮忙,他自然高兴了。

随后一路送夏莲出去了宗卷处,又回头看了一眼,想着许是自己年纪大了,此前怕是听错了,便没再继续回去查看。

锦汐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事例簿接连被人为破坏,说明她的行踪一直有人知晓的。

当下不敢在停留,便又悄悄回了房中睡下。

转眼之间,离皇上下令的十日期限仅剩三日,孟秋成整理好官袍,不紧不慢的入了宫。

恰巧遇见了绍仝,见他正与梁王说着话,便笑着对二人行了礼才往宫里走。

孟大人请留步!魏元昊喊住了孟秋成。

绍仝面上明显不悦,对着梁王行礼之后,匆匆离开。经过孟秋成身边之时,目光里更是射出一道不屑。

孟秋成并不在意,目光也丝毫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径直走到魏元昊面前再次行礼,王爷叫下官何事?

魏元昊此时看着孟秋成,心里多了几分不甘。细细打量,样貌才学与自己有着天差地别,智谋也不过如此。虽说这人抓住了庸王,但他一直觉得,那不过是这人为了上位刻意安排的。

且这人一次次与自己作对,又一次次坏了他的好事。此番一看,更觉这人一无是处。将自己与他作比,实在有些抬举这人了。

但皇上如今信任他,他又是景荣公主的驸马,这一层层的关系梳理下来,他们之间也连带着成了不远不近的亲戚。

魏元昊惯于和善的笑意在脸上,引着一些年轻的小太监忍不住侧目。也难怪宫里人都说,梁王丰神俊朗的容姿是大周百年以来最为出众的。

对于这些眼光,魏元昊早已见怪不怪,反倒是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孟秋成,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

孟大人,十日之期所剩无几,不知孟大人可有了头绪?

孟秋成恭敬回道,王爷,这件事情,请恕下官不能说。

魏元昊讪笑一声倒也不再追问,只是凑近道,不知道孟大人可还记得烟雨楼的洛英姑娘?她似乎对孟大人倒是十分在意。

孟秋成面色忽的一紧,挑眉看着魏元昊,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但这个魏元昊丝毫不露破绽,孟秋成不明白,他此刻提及洛英的意图。

于是也笑道,呵,下官记得王爷当初可是出了十万赏银打赏洛英姑娘,难不成王爷心中对洛英姑娘有意?若是这样,那岂非正好。王爷,您要是想,现在就能娶了她。

是啊!只不过娶她的人不是本王,是武将军。孟大人近来没有去过烟雨楼怕是不知道,这洛英姑娘很快就要成为将军夫人了。孟大人想不想知道,为什么?魏元昊眯起眼睛,笑容冷淡下来。

孟秋成心下一惊,从魏元昊的眼中看到了权势的压迫。

在本王这里,凡事本王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既然孟大人不喜欢洛英姑娘,那本王就让她嫁给一个喜欢她的人。你说本王这样做,可有错?

孟秋成无法反驳,但却从这些言语之中,明白了魏元昊的狠心。她有些不明白,洛英在他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一步棋。但好在现在这步棋,还威胁不到她。

孟大人处处留情,未必是好事。此前的事情,本王也可以不计较。但唯独一个人,本王绝不会让步。

本王言尽于此,孟大人是个明白人,应该会明白本王的良苦用心。皇上的脾性,本王很清楚,安荣在一众皇家兄妹之中又是最得圣意的一个。孟大人,切莫辜负了安荣的一片痴心。

说完,魏元昊抬脚入宫,走到宫门处又回头看着孟秋成,露出一丝得意,孟大人,在这里,行差踏错,便是无尽深渊。到时候摔的粉身碎骨,不会有任何人同情你。

孟秋成望着那俊朗背影消失在宫门后的光影中,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扳倒了一个庸王,这背后暗藏着的梁王才是一条真毒蛇。

她不明白魏元昊独独与她提及洛英是为了什么,一个任务失败的棋子,便是弃子。可这魏元昊反而让她嫁给了武兆霆,她实在担心这其中会有变数。

任何变数,于她而言都十分危险。

何况如今魏元昊已经与她挑明目的,她更加不愿看到有变数影响。

幸得锦汐如今在宫中,魏元昊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宫中造次。

她在朝中的势力单薄,想要与这些豺狼虎豹争斗,只有去争夺权势。永乐寺一事,就是她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孟秋成收了眸子,望向高大的城墙,迈开步子,入了高墙之中。

魏安荣办事,她一向放心。现下有了结果,所以她才会匆匆入宫。

有些事情,是皇家的隐私,不能当众揭秘,戳皇上的心。那就只能想方设法的合了皇上的心思,解决这不该有的秘密。

这图海呢是整个事情的关键,可他也必然逃不过一死。太后已经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她只能如法炮制,在图海死之前逼他就范。

今日景荣公主约了皇上在御花园中赏花,早早的就命人准备好了糕点。孟秋成入宫面圣,就被人引着去了御花园内。

魏安荣老远就看到了孟秋成,眼底露出一丝期盼。环顾四周,在夏莲的耳边说了几句,夏莲不着痕迹的退了下去。

刘喜眼尖,看出今日不寻常,当下遣散了一些在这御花园伺候的人,只留下一些懂得深浅的奴才们。

孟秋成上前叩拜,魏元齐并未抬眸,只抬了抬手,起来吧!孟爱卿今日入宫,是不是有好消息要与朕说?

孟秋成与魏安荣对视一眼,方低下头道,皇上,臣尚未查到。

魏元齐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立刻一冷,没有查到?

是,没有查到。因为有一重要人证,臣没有把握能够让他说出实情。所以特来询问皇上,可否在御书房审问此人。

魏元齐冷笑,孟秋成,你尚未有任何证据,又没有把握能让有嫌疑之人开口。朕凭什么要相信你?

孟秋成撩起衣袍,跪在魏元齐面前,淡淡道,因为此事关乎异姓王柳闵晖。

刘喜面露惊骇之色,连忙斥道,孟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魏元齐却抬手制止,看着孟秋成,望着那一双精明的眸子,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留着这人在身边,似乎并非坏事。

许久,他才道,你可有把握?

孟秋成抬头,无惧魏元齐的目光,想必这也是皇上多年疑惑,臣若没有把握,绝不敢胡言。臣还想留着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多活几年,为皇上分忧。

哼,哼!好,朕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替朕分忧的。

不多一会儿,夏莲就悄无声息的站回到魏安荣的身边,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魏安荣面露难色,但看了看孟秋成,似是下定了决心,轻轻点头。

夏莲知晓结果,便不在多问,只紧紧跟在魏安未;知;数荣身边,不敢离开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就码字,我真勤快。

好了,睡觉睡觉,养足精神,明天补文。

第69章

魏元齐盯着孟秋成,冷声喝道,若是你查不到结果,朕就要了你这颗脑袋。

孟秋成急忙将身子伏在地上,不敢多言。

刘喜见状,高声喊道,摆驾,御书房!

一行人,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这一路,孟秋成和魏安荣都把心提在了嗓子眼上,目光游移四周,片刻不敢松懈。

想要脱罪,只有认罪。太后想独善其身,图海必然要成众矢之的。如何成为众矢之的,自然是要在皇上,在公主,在她这个主审官员面前,扛下所有罪行。冒犯皇上,就是死罪。

可她不能让图海这样死,所以她特意求皇上移驾御书房。只有将图海拿下了,当年的真相才有望被揭开。

孟秋成早就想好了,由公主出面,提前约好与皇上赏花。而她入宫,必然会有人通知皇上。图海一定会把握这次机会,借机行刺。加上她已经看查过,从御花园到御书房,只有一条路,图海唯有在这路上出手。

如果她猜的不错,图海这回要行刺的人是她。因为她是负责调查宸妃之事的官员,她若是死了,这案子便查不下去。若是没有死,图海就会以担心事情被揭露,将所有事情全部揽上身。这样一来,他还有一半的生机。

孟秋成也不含糊,出门之前,特意在身上穿了一件金丝软甲。所以此刻也不算特别担心,她只担心图海不出现。

待众人走到一处转角,高大的假山阻隔了人们的视线。

孟秋成心中有些预感,心中的那份担心也隐去不好。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点点靠近那假山处。刀光猛然间闪过她眼前,紧接着,假山里面窜出一人,那刀贴着她的面颊而过。

刘喜惊的大叫,来人,快来人保护皇上,有刺客。

刺客蒙着面,身上穿的是宫里太监的衣服。每每要动手对孟秋成砍去,可那刀还没碰到,孟秋成就自己坐在了地上,连滚带爬的四处乱窜。

肖慕白带着侍卫上前护驾,孟秋成一把抓住他胳膊,肖统领救我!快救救我!

肖慕白鄙夷的看了孟秋成一眼,一副贪生怕死畏畏缩缩的模样,实在让他来气。可他又不好当着皇上和公主的面对他不敬,只得沉声道,孟大人,你快松手。你这般抓着我,我怎么去捉拿贼人?

孟秋成根本不听,就是不肯松手。身子瑟瑟发抖,躲在肖慕白身后道,本官,本官脚软。

魏元齐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也有些不满孟秋成的举动。

肖慕白实在没有办法,正准备将他甩开,那刺客就趁机拿着刀上前来了。孟秋成没有躲闪,看着那刀刺入胸口,一双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魏安荣脸色一白,紧张的两手捏紧了拳头。

肖慕白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孟秋成真就被人刺中。心中紧张,当下举着刀就要对那刺客砍去。那刺客呢,此时竟闭上双眼,放弃了抵抗,就好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孟秋成故作伤痛,然后又忽而站起。笑嘻嘻的拉住肖慕白的手道,指着被剑划破的地方道,幸好本官向来爱惜这条命,这金丝软甲时常穿在身上。

魏安荣似是松了一口气,握拳的手这才放开来,手心已全是冷汗。

孟秋成说完,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意,看着肖慕白赞道,肖统领果然好本领。复又转头对着魏元齐行礼,皇上,现在人证有了,案子大抵能破了。

魏元齐有些疑惑,你说这刺客就是人证?

孟秋成点点头,魏元齐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问,对着身旁的肖慕白道,押着他一起,去御书房。

肖慕白低头应了一声,是!

到了御书房中,刘喜遣退了一众伺候的太监宫女,肖慕白亲自守在御书房门外不得任何人进入。

孟秋成上前拉下刺客面上的黑纱,淡淡一笑。

魏元齐起身一怔,瞳孔猛然收缩,图海?

孟秋成点头,皇上,当年杀害宸妃娘娘的便是此人了。

图海也不辩解,只冷冷一哼。

魏元齐心中清楚,可面上做出更加疑惑的表情,两道剑眉横飞而出,不怒自威。他低声问道,图海,你为何要杀害宸妃?

因为奴才当年偷盗宫中药材被宸妃撞见了。盗窃宫中之物是死罪,奴才想着反正横竖都是死,所以就动了杀心。那一日便偷偷潜入了锦翠宫,将宸妃杀死。这事原本过去多年,奴才以为不会被人发觉。

不想皇上下令让孟大人重新调查此事,奴才担心暴露便又对孟大人起了杀心。皇上,奴才认罪,求皇上饶命。

图海毫无惊慌失措之感,跪在地上求饶也显得像是早有预谋。

图海,宫中行刺是死罪。你想杀孟秋成,为何要在朕面前行刺?

回皇上,奴才听闻公主约了皇上赏花,之前又遇见了绍大人,知道孟大人也入了宫。皇上给了孟大人十日之期,调查锦翠宫闹鬼一事,奴才怕孟大人是有了线索,便下定决心行刺。

奴才是太后身边的人,只要行刺成功,奴才就能绕回慈安殿。御花园离慈安殿不远,太后如今被禁足,慈安殿守卫松懈,想不被人察觉也非难事。

孟秋成看着图海摇头叹息,图公公说的真是滴水不漏啊!本官着实佩服。杀人动机,杀人手段,就连这杀完人之后的逃跑路线图公公都已经想好了。本官都有些怀疑,图公公真的是临时起意想要刺杀本官还是早有预谋的了。

孟秋成说罢,对着魏元齐拱手道,言辞也冷峻起来。皇上,图海意图不轨,杀害宸妃,罪无可恕。但他绝非主谋,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图海立刻反驳道,没有人主使,人就是奴才杀的。

孟秋成不理会他的辩解,只道,臣还有人证,因为担心他们遭歹人暗算,所以一直藏在隐蔽之处。此人相信皇上见了,就会知晓。

魏元齐冷声问道,人证何在?

就在宫门外候着。孟秋成回道。

魏元齐高声喊道,肖慕白,着人带来御书房。

门外的肖慕白接受命令不敢耽搁,亲自带着人便去了宫门外。

此时宫门外,张泽琨与桂香焦急等待着。

不过片刻,二人就被带入了御书房,期间未曾有过耽搁。

魏元齐看到张泽琨的时候,面色一惊。虽已看不出他样貌,但此人一开口,他脑中便有了印象。那时他尚且年幼,张泽琨还是宫中的御林军统领,还曾教过他一些功夫。时间一晃多年,如今当真是物是人非了。

魏元齐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可是前御林军统领,张泽琨?

张泽琨跪在地上久久没有抬头,声音仿佛历经沧桑,眼中溢出泪水,皇上那时候还是小皇子,没想到,皇上还能记得小人。

魏元齐抬头看向孟秋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秋成神情严肃道,皇上,张统领当年是奉命留在永乐寺的。至于桂香,她是宸妃的贴身侍女,一直藏身锦翠宫。

宸妃的死不过是那恶人所做坏事的其中一件,而事情的所有起因,怕是要从先帝登基之初说起了。可此事,牵连甚广,臣请皇上恕臣无罪,臣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