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了谢之棠的棘手情况,陆锦森微微皱了皱眉。

但皱眉这样的行为,在谢之棠眼里,难免带着负面情绪。谢之棠本就敏感,更何况还是在他忐忑地将自己灵魂里几乎无人知晓的背面剖开摆到陆锦森面前的时候。

谢之棠立刻犹豫而想退缩了,往后倚了倚但还是控制着自己没有逃避,难免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保存好秘密,把他丑陋的一面暴露在了陆锦森面前。

可陆锦森很快发现了谢之棠的情绪不对安抚道:我皱眉不是因为我对你产生了负面情绪,棠棠。

陆锦森伸出手平放在谢之棠面前,意示谢之棠将手搭上来,接着说:别担心,棠棠。我刚才说过,你一言不发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喜欢。我想要再补充一句,你畅所欲言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喜欢。

谢之棠惊惶的情绪最终还是被陆锦森安抚了下来。谢之棠慢慢试探性地伸出手,放到了陆锦森掌心。

陆锦森合掌将谢之棠的手握在掌心里,望着谢之棠沉声道:棠棠,我说过,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陆锦森蓝色的眼瞳一如既往的清澈幽蓝,仿佛一眼就能看透,又仿佛深不见底。

谢之棠心乱如麻,他的潜意识和他的意愿做着激烈的斗争。

谢之棠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常人的不同,同时他也知道,他与其他人相比,他才是那个不对劲的人。

没有人会喜欢不可控的危险源。

他的思维想法,他的行为逻辑,即便可以以生病为原因去狡辩,也无法获取同情分抵消他与常人之间的巨大差异。

可谢之棠很想,很想和陆锦森在一起。

谢之棠充满怀疑和否定,却又无法抗拒陆锦森的诱惑,无法抗拒想要被承认、被接受的诱惑,迟疑地轻轻嗯。了一声。

陆锦森就朝谢之棠笑了一下,温和道:棠棠,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谢之棠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立刻抬起头惶惶问:我们努力结婚吗?

陆锦森忍俊不禁,于是问道:你不愿意和我结婚吗?

谢之棠立刻摇头。

陆锦森说:你可以自己设计我们未来的家,在花园里种你喜欢的花,你钓上来的那只小鱼,也可以养在鱼缸里。

我们将会一直在一起在一起,度过接下来的一百多年。

接着陆锦森微笑了一下,读了一段结婚誓词道:从此刻起,我将与你分享我的一生。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无论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对上谢之棠亮晶晶的眼睛,陆锦森低头问:你想和我一起在世界的见证下和我一起在婚礼现场发誓吗?

谢之棠当即就要说话,可才准备张嘴就迟疑了,诺诺地问:在什么情况下,你才愿意和我结婚?

陆锦森像是很清楚谢之棠的顾虑,抬手在他脑后揉了一把道:我知道你的病情。所以我希望你能换一个心理医生,不再对医生隐瞒病情,积极的配合医生的治疗并给予反馈。

谢之棠抿着嘴微微颔首,接着很快又抬起头看向陆锦森,等着他继续提出他的要求。

陆锦森没有再说什么,握着谢之棠手的那只手微微用劲,让谢之棠能感受到了手背上压力。

谢之棠歪了歪头眼神疑惑,陆锦森看着他温柔而稳重地说:这就够了,你只要配合治疗就好。

谢之棠轻轻吸气,有些怀疑地问:即便我一辈子不会好,你也愿意和我结婚吗?

嗯。陆锦森说:我不是为了让你接受治疗才和你在一起的,棠棠。

谢之棠不说话了,垂下眼睛单手摩挲着手上的水杯。

陆锦森也不着急,只说:别看了,喝点儿水。

手上的水已经从烫转温了,谢之棠抬头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接着偏过头把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

陆锦森三言两语为谢之棠描述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像是河里流淌着牛奶和蜂蜜的伊甸园。

谢之棠的心脏不停跳动,他想和陆锦森一起,过完余生。

陆锦森的余生。

谢之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往前爬去,扶着陆锦森的肩跨坐到他身上,接着双手捧着陆锦森的脸深深的望着他。

陆锦森伸手轻轻扶着谢之棠的腰,松松将他固定在自己身上。

我爱你。谢之棠说。

陆锦森轻轻嗯。了一声,没有任由谢之棠捧着自己的脸。

谢之棠看了陆锦森一会儿,忽然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一下。

陆锦森有些不解,但没有询问,安静地闭着眼睛接受了这个吻。

谢之棠亲过了陆锦森的眉心却没有抬起头来,而是贴在陆锦森的脸颊上缓慢下移。

下一个吻落在了陆锦森唇上。

连着他上一次未完成的吻,一起融化在陆锦森唇间。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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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陆锦森感受到了唇上温热的触感, 立刻睁开眼,但这个视角只能看见谢之棠琥珀色的虹膜。

由于距离实在太近了的缘故,陆锦森甚至能看清谢之棠眼底, 由于哭泣过度而产生的红血丝。

谢之棠只在陆锦森唇上贴了几秒, 很快就抬起头来。但他才抬起了短短一段, 就又想到了之前那个被错过的吻,于是飞快地在陆锦森唇上又啄吻了一下才翻身从陆锦森身上下去。

谢之棠大张着四肢瘫在被子上, 又慢慢蜷了起来, 拿手去勾陆锦森的手腕。

陆锦森低头把手伸进了谢之棠怀里, 又把被子从谢之棠身下扯了出来,把谢之棠裹了进去问他:是不是困了?

谢之棠抱揽着陆锦森的手点点头,抬起一只手虚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又在陆锦森手上蹭了蹭。

陆锦森就帮他拢了拢额上碎发问他:今天晚上还要吃药吗?

谢之棠的睡眠障碍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如果是往日, 不吃药几乎就等于无法入睡。

但今天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也许是最近的情绪起落变化太过于频繁,今晚又这样精疲力尽的哭了一场。

谢之棠被陆锦森重新带回人间,精神放松的同时,身体难免感到疲倦。

谢之棠觉得自己真的好困, 只要闭上眼, 很快就能睡着, 但他服药史实在太长了。许多次明明困倦到了极点, 躺在床上反而越发清醒的过去让他不敢轻易地对陆锦森说不要吃药。

于是他还是看着陆锦森点点头,轻声细语说:要吃的。

谢之棠说完就撑着床爬起来去往外走去, 陆锦森也跟在他背后,看着他晃了晃脑袋走在前边。

谢之棠的药盒是自己放的,于是找药十分轻松。抬头把药丢进嘴里配着水吞了, 谢之棠把杯子放回桌面上,忽然动作迅速地回头去看陆锦森。

陆锦森正站在他身旁平静的注视着他,见谢之棠这样猛地回过头,像是担心他消失不见似的,就略微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谢之棠顿了一会儿才慢慢挪到陆锦森面前轻轻揽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问:晚上可以一起睡吗?

不可以。陆锦森没有什么反驳余地的说。

谢之棠垂下眼贴近陆锦森,沉默了几秒又抬头,不愿意放弃似的再次为自己争取一遍:真的不可以吗?

陆锦森抬手揽了一下谢之棠说:现在不可以。

谢之棠不再说话了,被陆锦森带进了浴室。

佣人早早地准备好了一切用具,谢之棠拿起漱口杯接了一杯温水,接着拆了牙膏牙刷的包装给自己准备好了工具之后看着手里的牙刷不动了。

陆锦森等了几秒见谢之棠愣在原地发起呆来,就轻声叫了一声棠棠来提醒谢之棠。

谢之棠被陆锦森的声音惊醒,抬头看向面前镜子里的陆锦森,透过镜子和陆锦森对视,只动了动嘴唇没发出什么声音地问:什么时候才能一起睡?

陆锦森也透过镜子回望谢之棠,仍旧态度温和地对他说:婚后才可以。

谢之棠只轻轻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开始沉默刷起牙来。

陆锦森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谢之棠洗漱,又跟他回到了卧室。

陆锦森将婚后这两个词说的十分轻松,但谢之棠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这个词对于谢之棠来说还是太过于遥不可及了,谢之棠仅仅是听着就觉得难以达成。

像是想要攀越一座无人能够登顶的高峰的普通旅人。

由于目标实在太过于远大,而实现的可能性近乎渺茫,他甚至不敢将这个近乎于异想天开的目标诉诸于口。

即便他自己将登顶设为目标,但也并没有自己能够登顶的自信,只是一股近乎殉道的勇气支撑着谢之棠,让他还能和陆锦森亲近。

谢之棠把自己裹近了绵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素白的小脸看着床边的陆锦森,轻轻问他:哥哥还不走吗?

陆锦森俯身在谢之棠额头上亲了一下,接着坐到了谢之棠床边说:快睡吧棠棠,我等你睡着。

这句话不知道是触及了谢之棠的哪个点,谢之棠忽然就像是被泡进了暖流那样慢慢舒展了身体,刚才的一切难过和顾虑全都消失不见。

谢之棠眨了眨眼,弯起嘴角对陆锦森说:哥哥晚安。

陆锦森对他颔首道:晚安棠棠。

谢之棠满意而温暖地闭上了眼,还没等着药效上来,不过几个呼吸间就睡着了。

陆锦森耐心地等着谢之棠睡熟了,才悄悄从谢之棠的卧室里往外走,为他关上房门接着朝自己房间走去。

陆锦森从口袋里拿出终端,站在廊下给李哲发了通讯。

李哲还没睡,正在家里整理明天的工作,接陆锦森的通讯接的很快。

我明天可以开始休假吗?陆锦森说。

李哲闻言愣了一下,连忙去翻记事本,一边翻一边问:明天开始吗?

陆锦森:嗯。

李哲微微皱眉翻到了这一周的安排表说:没有大型会议,休息没有问题,但回来之后时间会很赶

李哲想到这儿又问:休几天?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陆锦森感受着竹林里吹来带着湿气寒意的风,沉声说:我想陪谢之棠在老宅住几天。

李哲怔住了,失神打翻了手上的笔记本,接着又被笔记本落地的声音惊醒,手忙脚乱的想去捡笔记本,却不留神把着桌面上的零碎全带到了地上。

陆锦森听到终端另一边传来的声音,皱眉问李哲:你怎么了?

没事儿!李哲很快回道:我只是不小心把本子摔了。

嗯。陆锦森接受了这个解释,接着问:现在的情况我能休几天?

李哲蹲在一片狼藉里翻笔记本,核实了一下安排,抬头撸了一下头发语气不变道:五天之内都可以,如果你想休假我现在去调整工作安排。

陆锦森吹了一会儿春风接着转身进了房间说:那就五天,麻烦你了。

嗯。李哲沉闷短促的应了一声说:你放心玩,公司的事儿我会注意,别担心。

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陆锦森简单说完话挂了电话,接着给江海潮发了信息,问他他小区还有没有房。

江海潮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陆锦森都已经洗漱完准备睡了,江海潮才回复道:代售的没有,但是我当初买房的时候把周围两套也一起买了。

江海潮:谁想搬家?

陆锦森:我。

江海潮:???

江海潮:你不是说地方够用吗,现在想搬家了?

陆锦森:现在不够了。

江海潮很快反应过来:你和谢家那个在一起了?

陆锦森:嗯。

江海潮:出海那会儿还别别扭扭的,现在就说清楚了?

江海潮: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对他有意思了!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陆锦森低头轻笑了一下给他回复:是小初看出来的,你贴什么金?

江海潮:夫妻本是同林鸟听过吗?老板看出来的就是我看出来的。

谢家不是给你送了一小区的别墅吗?为什么还要在外边找房子?

江海潮:因为你俩在一起了所以酬金就不作数了?

陆锦森看着终端上江海潮发来的信息,给他回了个嗯。

陆锦森确实是这样想的。

如果他没有和谢之棠在一起,他们仅仅是医患关系,那么他们按照合同约定,陆锦森靠劳动换取报酬是没有错的。

但是陆锦森现在和谢之棠在一起了,这样的情况下,陆锦森如果再收谢家的钱,性质就不同了。

江海潮的消息连环炮似的发了过来:??

江海潮:这是你自个想的还是谢家提出来的?

谢家这生意也太好做了吧!

江海潮: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吗?也稍微接济我一下呗?

陆锦森给他回了一串句号。

江海潮接着问:你担心别人以为你是想侵吞谢家财产?

江海潮消息才发出去,立刻就觉得不对。

陆锦森不是会因为其他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行为的人。

江海潮改了改重新问:你担心谢家那位觉得你和他在一起是为了谢家的财产?

陆锦森低头看着江海潮的消息想了几秒才回复道:和这无关。

陆锦森:淼淼,我是认真的。

陆锦森少喊江海潮小名,江海潮忽如其来被陆锦森这么一喊,愣了一会儿才回陆锦森:他也是认真的吗?

谢之棠是不是认真的,陆锦森无法和江海潮保证,他只说:因为我抱着想和他结婚的念头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我不希望这段感情里掺杂利益,帮助恋人治病是我应该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4 22:36:18~20200815 23:3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