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萧子敬连发几道诣旨,一道诣旨给护卫京师的天策军,要他们关闭阳城各处城门,既不许进,也不许出。城外运送柴米油盐等日常财货,在各城门处和天策军交接,由天策军协同阳城令裴叔业分发到阳城各坊。

一道诣旨给阳城令裴叔业,命他马上召集各坊坊长,将瘟疫封城封坊之事传达给各坊百姓;将诣旨中抗疫药方,尽最快速度送达阳城各医馆。

第三道谕旨给阳城全体百姓和各商户、医馆馆主。瘟疫封城期间,阳城百姓全体居家,不得无故外出,有孕妇临盆、家人突发急症,需请示各坊坊长,持有各坊坊长开具的路条方可出行,否则严惩不怠。

阳城全体商户,不得在疫情封城期间囤积居奇,无故抬价,违者严惩不怠。阳城各医馆馆主同样不得在疫情期间擅自涨价,违者严惩不怠。

在前两道谕旨里,萧子敬通谕天策军的将军戴安世和阳城令裴叔业,疫情期间,财货调拨、人力分配、奖惩处罚等诸多事宜,悉听广陵王萧长茂指挥调遣。

前朝的事情处理完了,萧子敬宣来上官皇后,对她讲了阳城发生瘟疫之事,让她晓诣六宫,各自呆在自己的宫殿,不许串门,群聚,违命者废为庶人!各宫各殿,凡有人居住者,至少每日熏一次艾草。

听说阳城发生了瘟疫,又听萧子敬细说该瘟疫之霸道,上官皇后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连声应诺,待萧子敬说完这件事,一刻不停,告辞离去。

原来,上官皇后要找各种理由,想尽办法在萧子敬身边多呆一会儿,和萧子敬多说几句话,但是一听说这瘟疫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把人传染了,她吓得片刻不留——多呆一会儿,说不准就多一份被感染的风险。

上官皇后回到长秋宫不久,六宫嫔御包括禇灵宾在内,都接到了通知:阳城发生瘟疫,各宫各室嫔妃,无事不得外出,违命者废为庶人。

嘉德宫。

褚灵宾坐在锦垫上,长眉轻皱,陈兰察言观色,小声问道,“贵嫔,你怎么了”

褚灵宾叹了口气,“我担心我娘。”其实,她还担心两个人,一个是萧子敬,另一个是陆澄。担心萧子敬不必对陈兰说,担心陆澄不能对陈兰,甚至不能对任何人说。

陈兰劝解道,“夫人会多加保重的,再说,陆澄也会守护好夫人的。”

“但愿如此吧。”褚灵宾这会儿,特别想回到褚府,守在母亲身边。

这天傍晚,萧子敬来到了嘉德宫。

“陛下怎么来了”对于萧子敬的到来,褚灵宾多少感到吃惊。

萧子敬不解,“怎么,朕不能来”

“现今宫中严禁聚集,怕传染疫气,皇后今天刚刚晓诣六宫。”

萧子敬走到褚灵宾近前,轻轻拥住了褚灵宾,“六宫又不包括朕。”

“可是……”

萧子敬拥着褚灵宾走到茶几前,并肩坐下,“朕知道,朕明日就不来了。朕就是过来看看你,你要按时熏艾,屋子里要多通风,在屋子里也要把熏过艾的布巾戴上。”

听到萧子敬说布巾,褚灵宾对萧子敬说,“陛下稍等。”起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去而复返,递给萧子敬一个小物件。

萧子敬接过一看,是两只带耳的布巾,一只是浅天蓝色的,一只是浅紫色的,大约有三层布的布巾,最上面一层绣着美丽的卷草纹。

“给朕的”萧子敬反来覆去看,觉得布巾精致可爱。

“是。”褚灵宾重新坐下来,“几天前绣好了第一幅,昨天夜里绣好了第二幅,本来想做成眼罩的。陛下说夜里睡得不好,臣妾想做两个眼罩让陛下戴上,白天补眠。接到皇后的谕旨,臣妾将这两幅绣布裁成了遮面的布巾。在布巾两边加了两条布带,这样比绑在脑后,戴起来,摘下来更方便些。”

“灵宾,你想得真周到。这个样式好,朕马上下诏,让民间仿照这个样式做布巾。”

褚灵宾略一犹豫,“臣妾还给它取了个名字。”

“哦”萧子敬非常有兴趣,“叫什么”

“口罩。”褚灵宾比划着脸颊的位置,“戴在脸上,罩住面部、口鼻。”

“罩住口鼻,口罩。”萧子敬不住点头,“不错,就叫口罩。灵宾,不要光给朕做,你自己也要做。”

褚灵宾微笑,“臣妾会做,而且,臣妾还建议全宫上下,全阳城军民,乃至全国臣民,在这段时间里,无论居家,还是外出,最好都要戴上这个口罩。”

萧子敬继续点头,“言之有理。灵宾,你真是朕的贤内助。”

褚灵宾纠正他,“陛下的贤内助是皇后。”

萧子敬笑笑,没说话。

从嘉德宫回到麟趾宫,萧子敬戴上褚灵宾送给他的一只口罩,亲书谕旨,晓诣六宫按着褚灵宾送给他的口罩款式,制作口罩,除吃饭、睡觉外,需要十二时辰配戴。写好谕旨,他命吴兴挨个宫殿去宣旨。

吴兴走后,萧子敬叫来麟趾宫的掌事宫女,拿出另一只口罩,让掌事宫女看看式样,吩咐她带着麟趾宫的宫女马上裁制,最少每人两只,掌事宫女领命而去。

掌事宫女走后,萧子敬召来秘书监的人,口述了一份诏书给齐国全体臣民:要求齐国全体臣民马上制作口罩戴上,家里没有女人实在不会针线活,也要用布巾掩住口鼻,无论出不出门,无论是不是阳城人。若有发现不戴口罩、布巾的人出现在街上,无论身份,一律鞭二十。

诏书拟好后,萧子敬过目,认可,盖玺,颁发。

萧长茂在太医令的建议下,征用了几处寺庙和道观,将染疫之人就近安置在这几处寺庙、道观之中。每日由专人按着太医署开具的药方煮药,一日三次,分给染疫的人。每座寺庙、道观里各配两名郎中,两个时辰一轮换,随时监控病人病情。道观里的和尚、道人抽派几名出来煮药。

还是太医令的建议,阳里各坊一门外,架设一至多口铁锅不等,按着太医署拟定的预防瘟疫的小方煮药,煮出的药汁每日免费发给各坊百姓,除孕妇和一些疑难杂症患者外,其余人等必须服用。每坊各配两名郎中指导熬药,给坊中百姓望闻问切,答疑解惑。

其间,有许多阳城富贵人家和大小商户,或通过天策军,或通过阳城令的人,向萧长茂表达了要捐献财物的意愿。

萧长茂上书请示萧子敬,他的意思是接收。一来不挫折了这份善意,二来抗疫国库消耗委实不小,民间捐献的财物或不能弥补总体抗疫所耗钱财,但总好过没有。

萧子敬允奏。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阳城的疫情几近尾声。

疫情期间,齐国全境几乎全部发生了相同的疫情,只是有的州郡严重,有的州郡不那么严重。离阳城最近的几个州县疫情最严重。

不过,好在萧子敬颁布的谕旨里,要求全国百姓都要戴上口罩,处置疫情的办法和阳城一样:封城、封坊,染疫的人送进当地寺庙、道观,集中治疗。各坊外架大锅煮大锅药,免费发放。

阳城封城期间,有几家米店店主,偷偷地抬高粮价,萧长茂知道后,二话不说,命人抓来店主,问清事实后,立斩,家产罚没。自此,阳城各个行当的商户再也不敢涨价了。

还是封城期间,粒米难求,一蔬难求。某坊坊长借每日过手本坊米面盐油、干鲜蔬果、鸡鸭鱼肉之便,偷偷克扣了许多米面、蔬果,拿回家去,给自家人享用。

他家的婆娘出来喝免费大锅药时,跟邻人显摆自家的果蔬吃不了,都坏烂掉了,邻人心生不忿,写了告发信,想要守坊的天策军交给萧长茂。偏巧那天萧长茂微服巡视到这个坊,看到了邻人偷偷摸摸给一名天策军书信。

他命人叫过那名天策军,从那名天策军手里拿过信。看过信后,萧长茂勃然大怒。亲自带人去了该坊的坊长家里,查抄出了数量可观的蔬果、米面盐油。问坊长这些米面盐油哪里来的,坊长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萧长茂将告发信甩到坊长脸上,坊长从地上捡起信一看,吓得魂都飞了,顿时跪倒在萧长茂面前,请求萧长茂的饶恕。

萧长茂不为所动,命人押着坊长来到坊中最热闹的地方,当着该坊众多街坊的面,扒掉裤子,杖四十。随后宣布免去坊长职位,罚没其家多余的蔬果、粮油。

百姓无不拍手称好,对萧长茂交口称赞。

在萧长茂主持,萧子敬无条件支持,和阳城军民齐心协力的努力下,疫情渐至尾声。

这天夜里,阳城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几个黑影。几条黑影鬼鬼祟祟,像在四处寻找着什么。忽然,前方传来光亮,是巡城的士兵来了。

几条黑影想跑,可是已经晚了,巡城的士兵发现了他们,“谁干什么的”

几条黑影不答话,拔腿就跑。

巡城士兵当即追了上去,“站住!站住!再不站住放箭了!”

回答他们的,是几枚破空而来的暗器。一名巡城士兵没躲过去,暗器正中咽喉,士兵捂着嗓子,双目努突,少顷,倒地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