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季夏犹记得四年前的自己还只有十四岁，因为户口的籍贯所属还在老家，所以不得不转回那个那个小地方备战中考，初升高刚好是九年义务教育的一道坎，很多考不上高中的人只能去到职校，这不知道是多少人的人生分水岭，从此走往不同的方向。

而她的目标当然不仅仅只是“升学”这么简单，她的目标是要考上省会的重点高中，所以压力很大，再加上是转学生并且寄住在表哥家里，以至于那段时间的心情压抑却无人可以倾诉。

好在，后来遇到了江晚秋。

当时江晚秋为了激励她，每每遇到月考都会承诺如果考到年级前三，就会有奖励。

当然，这个奖励很神秘，对方总是将她的好奇心拉到最高点钓着，不上不下，然后在考完获得了目标名次之后才说出要奖励什么——这也促使季夏在一个原本应该叛逆的年纪变得“爱学”了起来，甚至会开始期待每一次考试。

因为对方给出的“奖品”，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这次也一样。

季夏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这行小字，几乎是片刻就做好了决定，她将刚打出来的那一行“我其实不太想……”删掉，然后回了一个“好”字。

虽然时隔四年，但同样的招数对她依然有效。

江晚秋的给的奖励，她是肯定来者不拒且一定要拿到的。

这一次的军训汇演无外乎就是想让大家放松一下，不要被日常训练逼得太紧，顺便给校领导展示一下学子风貌，为了让学生们对这个活动表现得积极一点，学校这一次设置的奖品是现金奖励。

第一名奖励1000元，第二名700元，第三名400元，参赛者可以以班级、小团体，或者个人的名义参赛，获得名次之后奖金数额也都是一样的。

第二天季夏就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但表演的项目暂时还没确定，她仗着和学生会的人熟关系硬所以迟迟没有把自己的项目确定下来。

“季夏，这都多久了你还没想好，你到时候到底要表演什么？”皇帝不及太监急，宋娜娜不止一次催促了。

军训汇演是临时说要举办的，所以留给大家准备的时间也不多，宋娜娜听到好朋友也说要参加于是紧忙帮着出主意，她是提议季夏还选一首歌唱好了。

毕竟临时性演出活动唱歌准备起来是最简单的，同时也是季夏最拿手的，不至于拿不出手。

“唱歌的话，肯定有很多人也都选唱歌，到时候一个军训汇演变成小型音乐节了。”季夏摇了摇头，听起来像是不太愿意的样子，宋娜娜只得生生扼腕，叹了两口气。

可等她这两口气叹完之后，当事人又开口了——

“但有一点你说得对，她们唱得都没我好。”

“那还是唱歌吧！”

宋娜娜：…………

决定了还是要唱歌之后，季夏也没有立刻上报项目，而是趁着军训自由活动的时候和教官打了个报告，来到隔壁德语一班的连队找到了去年和她一起参加校园十佳的一个男生。

男生叫樊离，大家都叫他“樊哥”，人长得模样清秀白白净净的，是现下很多女生喜欢的类型，在去年十佳歌手的比赛的大一新生里，只有他和季夏杀进了十强，但很可惜最后止步第五。

所以这次，季夏是来找他搭伙合作的。

季夏的想的是，江晚秋的给的奖励她是一定要拿到的，所以为了保守起见，她选择组队以小团体的形式报名。

樊离和她也算是打过交道了，两人碰面一合计，组队的优势很大，再有季夏许诺得到名次奖金可以三七分，男生离立马就答应下来这次合作。

可随着组队模式的敲定，校园里也有相关两人的流言蜚语随之出现，但当事人并不太在乎，季夏整个人都沉浸在表演的准备工作中，连着几天都在晚上休息的时候和樊离约着去空教室练习，一来二去，竟然有人传起了他们在谈恋爱。

【姐姐，我们明天晚上就汇演了。】军训汇演的前一天晚上，季夏有意无意跟江晚秋又再提起了一下，生怕对方忘记。

毕竟对方不值夜班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要知道，她这次为了江晚秋口中的“奖励”可是冲着前二去的。

【我知道，难道你还怕我跑了吗？】江晚秋一眼看穿她的把戏，【明天不知道你们的汇演要到几点，你出来的时候把上次我给你的宿舍钥匙带上，我明天晚上就睡宿舍好了。】

她不上夜班，所以从没去过学校分配的临时宿舍，但明天情况特殊，偶尔睡一晚也还是可以的。

【哦，好。】季夏看到这一句，立马翻身下床先把抽屉里的钥匙揣到了包里，以免明天出门又忘了。

钥匙放好之后，她又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发送出去：【还要带别的吗？】

季夏生愣愣的，也不知道自己多问这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江晚秋却认真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对话框里很快连着弹出来两条消息——

【带上你自己。】

【换洗衣物带上，你明天陪我一起睡宿舍。】

…………

时间一晃，就到第二天傍晚。

下训之后季夏飞快跑回寝室洗了个澡，然后化妆，换上了另外一身干净的迷彩服，将自己一头长发盘起来藏进了军帽里，英姿飒爽，这副模样看起来和平时军训没什么两样，只是今天女生脸上上了妆，看起来更精致漂亮了一些。

晚上，为汇演而临时开放的多媒体大厅里，季夏和樊离在后台碰面了。

很巧的是，樊离也没有换衣服，以至于整个后台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抹“绿”了。

大家平时成日穿着这一身迷彩服训练，早已产生了厌倦感，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台表演，肯定是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搭配准备亮相，可季夏他们这一身倒是反其道而已。

“你们两个□□歌？”后台很快就有人根据他们这身装束猜到了一点什么。

季夏颔首承认。

后台呆了没一会，她收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果然是江晚秋拨来的电话，和樊离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季夏拿着手机就走出了后台。

“姐姐，你到了吗？”季夏一路穿过人群走到了大厅门口，头顶是正是空调的出风口，吹得耳边的碎发飘了起来，她左右张望着，“我让娜娜给你留了位置，你在哪呢？”

“我在你身后。”

“你回头看看。”

只听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含笑的声。

季夏握着手机，一时间也分不清声音到底是先从手机里传来的，还是先从身后传来的，她只知道自己转过身来的时候人正站在她面前，笑盈盈朝她望来。

就好像是特地站在那，等着自己的到来。

两人只是今天一天没有照过面而已，可再见到对方的时候，季夏总有种很久不见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啊。”她翕动了一下嘴唇，将自己的心思巧妙掩盖过去。

“是我把江医生接过来的，她刚刚打你电话你没接呢！”这时，宋娜娜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脸得意地和江晚秋站在一起为自己揽着功，就等着季夏感谢自己，可谁知道对方只是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然后又再转身离开了。

“那你帮我把姐姐带回座位吧，我先回后台准备了。”

汇演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季夏她们运气不怎么好，刚好在最后一个。

压轴收尾，压力倍增。

正如她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唱歌”这样的节目报名的人太多了，同质化太严重，这也给她们带来了一定的压力。

只是等到她们走上台的时候，这一份压力和忐忑就很自然的消失，全都化成了空气。

音乐响起之后，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包裹进这份“宏大”里。

——《我和我的祖国》。

这一首在主流音乐之外，却又意义深远的曲目，想要表达出来的也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懵懂和青涩，更不是对爱情的向往，而是对伟大祖国深沉的爱。

“这个节目不错。”季夏他们上台之后刚开口唱了两句，坐在底下的领导们很快就有了反应，特别是被特邀过来当评委负责这次军训的主教官，脸上全是满意和欣赏的笑，“这两个学生也不错。”

显然，相比起那些娱乐性质的节目来，季夏她们筹备的节目更令他们满意。

他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没有人比他们更爱自己的国家。

一曲完毕，结束的时候两人朝着评委方向鞠躬，迎来了热烈的掌声，昏暗的观众席上不知道是谁还吹起了口哨，喊起了季夏的名字，而季夏站在那，只是朝着江晚秋她们所在的方向望来。

她弯着眸子，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像一颗璀璨的星星。

虽然看不真切被笼罩在黑暗里的人影，但她知道，江晚秋一定也在看着自己。

最后一个表演结束了之后就是评委的现场打分排名，但季夏没有耐心侯在原地等这个比赛结果，下了舞台之后她直接就朝着江晚秋这边跑了过来，急匆匆的，以至于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层薄薄的汗。

评委的点评很不错，她自己觉得也觉得前三很稳，但最想听的还是江晚秋的评价。

所以，江晚秋会怎么评价她呢？

“季夏，唱得好好啊！！”

“你的嗓子是被上帝亲吻过吧，唱这样的歌都这么好听！”

人刚站稳，宋娜娜就迫不及待开口了，她望向季夏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小星星，全然一个迷妹的样子，浮夸的彩虹屁和夸奖让女生没忍住咧了咧嘴角，季夏欣喜于朋友这样高的评价，但……

她偏了偏脸，朝宋娜娜旁边的江晚秋看过去，微微喘着气，却并没有率先开口询问，只是满脸期待的样子就差将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了。

而江晚秋似乎能读懂季夏的心思，不用对方问就直接回答了：“很棒，很好听，我很喜欢。”

三个“很”的评价叫季夏的心情瞬时间炸开，像是一朵升空的烟花，整个人十分雀跃，却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一会，她才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那……”季夏的眸子又再闪了闪，欲言又止，似是在暗示什么。

可还不等对方开口说话，忽然一个男生就从她的身后窜了出来，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季夏，你快跟我走，评委那边排名出来了，要一起签字才能领奖。”

樊离气喘吁吁的，可以看出十分的急切要领到这份奖金，他拉着季夏就想往回走，可步子还没迈出去呢就感觉自己腕部一痛，忽然一下卸了力气。

原来是江晚秋见状直接走了过来，似是按住了他手上的一个小-穴-位，以至于他生出疼痛感，然后将季夏的手腕拉了过来攒在了自己掌心里。

江晚秋很少有冷脸的情况，现在算是。

“这位同学，如果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最好不要动手动脚，很不礼貌。”她并不算客气地责难着眼前的男生，声音清冷，叫季夏忍不住侧头看过来。

“我和她是队友！”

樊离也不知道江晚秋是从哪冒出来的，他有些恼怒，眼神落在对方握住季夏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的方式：“你这么说我，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一样未经允许？

“她……”听到这里季夏终于有了反应，她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解释，可谁知江晚秋却比她先一步抢过了话头，直接代她说出了心声。

只见对方微微张唇，挑眉道：“我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