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澈……就算没有孩子,我们难道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在一起么?没有孩子,你还有我,是不是……不要再互相折磨,彼此伤害了,我们再回到从前那样,过平淡的生活,好不好?”

她哭泣的泪眼触动了他心底某根弦,可是三千尺冰川,又岂是一句话便能瓦解?

他唇际微抿,眸子细细盯凝她半晌,才道出,“我让你滚,你却不滚,我给你机会逃,你却不逃,现在,却来奢望跟我重归于好?你会不会太天真了,冷晴?”

她忽而苦涩一笑,眼角流淌的眼泪滴在他的手套指尖,扬起手臂,那腕骨处留着一道淡淡的疤痕——

那曾是那年,她为了逃离他,不惜一切,甚至以割腕相胁!

而今,她再次扬起这道疤痕,**裸地袒露在他面前,泪语着,“是……我就是太天真了,所以这颗心,到此刻还会如此爱你,爱到无以复加的痛……”

眼眶里的泪珠在打转儿,她那双倾城而清绝的黑亮眸里,闪烁着复杂的痛彻心扉的光彩。

那手臂上的疤痕仿佛将她带回当年,那个漆黑的夜里,她忘却了属于他的记忆,一心只想要逃脱他的桎梏,甚至不惜以割腕来逼迫他!

若她那时还记得他曾进驻过她的生命,那么她一定不会如此这般……

而此刻,这或许是她的报应,或许是在惩罚她当年所犯的那些错误!

如今,她再次扬起手的片刻,心底已经到了最底的绝境!

可,她爱他。

尽管他冰冷的眼神,嘲笑着她的天真,仿佛在诉说当年早已是不堪的过去,而一切再也无法回头!

可她仍是坚持说完她最想说却最害怕于道出口的这句话——

她爱他,是真的爱他,是真的深深爱着这个令她总是逼入绝境的冷兽。

那么深爱,却又那么绝望……

“爱?”

他冷不丁嗤笑一声。

显然,她的告白,在他依旧冰冷得甚至捕捉不到任何感动或是其它情绪的眼瞳里,根本毫无价值!

她掩下眼帘,双泪垂下,嘴角噙着那抹凄绝的微笑,“你不信么?”

叹笑,仿佛又问了一次傻问题,她忘了,他若是信任她,他们之间也不会到如此境地!

紧跟着,她不等他回答,或许她知道,那个答案她早已猜透,无需他再说出口,再伤她一次!

于是,她扬起的那道疤痕的手臂,在他的眼皮底下,在他甚至看不透她意图的情形下,

她的手腕朝那只紧扣她喉脖的手上,朝着他那扎破手套的尾戒利刺上,用力一刮——

呲——

狠狠被撕裂的声音,划破车内的寂静,跳跃得让人心惊!

血,如同盛开的花朵,绽放得娇艳!

自她腕上那道旧疤痕里,沿着她的手腕,一直顺流而下,染红了他雪白的却是被她撕碎的衣裳,滴滴触目惊心!

她依然笑着,举着那流血的伤口,湿润的眼眶里浮现着忧伤的哀痛,气若游丝地诉说着——

“也许,你早就不信了,可,我爱你……澈,我真的好爱你……”

望着他冰冷沉默的神情,望着他银瞳里甚至不肯释放出一丝怜惜的光芒,她的心寸寸跌落。

为什么会是这么痛的告白,为什么会是这么绝望的爱?

她的泪渐渐模糊了双眼,哭泣已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记忆仿佛回到当年,在她逃离他身边的那个夜晚,在那个美国的机场,手中握着他传来属于他和她的合照,一字一字念着:

一个人,半颗心。

蔚蓝的晴天,清澈一片……

她还记得当年她嚎啕大哭的惨状,还记得这句誓言在她心底是如此撼动而镌刻,依然是如此刻这般,刻骨铭心!

可逝去的爱啊,如同她逐渐枯萎的灵魂,如同手腕上这滴下来的血……

哪怕她再次割穿那道手腕的疤痕,哪怕她用此来偿还曾对他的亏欠,可依然得不到他任何回应……

视线一点一点逐渐模糊,她听见自己的哭泣,却触摸不到属于他的气息。

她听见自己一声声诉说着爱他爱他,可身体越来越痛,视线模糊直到他在她的眼眶里消失。

她再也忍不住眼前一黑,被拉扯进黑旋里,无止境地恐慌……

……

……

蔚晴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像是散架那般酸痛。

才发现手腕割伤之处已被白纱布缠绕住,而颈部后也打着白色的纱布补丁,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刺鼻而来。

“小姐,您醒了?”

一位身穿粉色护士服的陌生姑娘,温柔地笑着,看着她的反应。

“你是……”蔚晴开口道,才发现嗓音是如此沙哑干涸。

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个女护士她并不认识!

“呵呵,这里是仁爱医院,我是这里的护士。昨天下午你被人发现昏倒在医院门口,是这里的医生救了你哦!”

护士一边解释着,一边帮着蔚晴坐起身来。

护士细细打量眼前这女子,姿色清丽,尤其是一双清澈的眸子,说不出味道的漂亮,仿佛那是两颗宝石般,瞬间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昏倒?医院门口?”蔚晴拧着眉头,神经扯着有些疼痛。

她焦急地环顾一眼四周,乃至敞开的病房门外,空无一人的景象令她有些心惊!“你是说……我当时躺在医院门口?”

“是啊,满身是血的躺在医院门口!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需要我们给你报警吗?”

蔚晴心里咯噔一下,眸子里有些不可置信,“你们发现我的时候,没有看见别人么?……我的意思是,难道没有其他人送我来这里么?”

“好像听看见的路人说过,当时一辆白色积架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然后,扔了一团东西下车就开走了……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被扔下车的,是小姐你!”

“你确定……我是被一辆白色积架……扔出来的?”

仿佛不愿相信那般,蔚晴听着护士的描述,方才苏醒的心又再次抽疼起来!

她无需多问便知护士口中那辆白色积架是谁的车子,而她心痛的是……她最后,竟是被澈给扔出来的!

“……小姐,你告诉我,是不是遭到暴力袭击了?别害怕,我们可以帮你联系相关的部门帮助你讨回公道!”

护士的回答几乎可以肯定,她被抛下车的事实!

陡然,蔚晴沉默了。

气若游丝地对微笑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摇摇头,“谢谢你,护士姑娘……不用了……”

在她那么绝望的痛过之后,在她那么执着的告白之后,在她甚至是血流满身之后……

澈依然冷酷无情地撇下她……

深深呼吸一口气息,才发现胸口已经开始窒息!

疼痛如同爆裂的伤口,逐渐蔓延开来,她呆呆地望着那只被包扎的整个手臂……

被柜门夹断又怎样?

割腕又怎样?

而痛,又怎样?

他的冷酷几乎让她绝望!

而绝望来自心底最深的恐慌!

这次,恐怕他是真的抛弃她了,彻彻底底地扔下她了……

眼泪不经意地泪湿眼眶,她无法自控那种恐慌带来的悲恸!

“啊,小姐你别哭呀,我们真的可以帮你,不如我先帮你报警,有什么委屈你自己告诉警察,可以吗?”

护士看到蔚晴的眼泪慌张起来,热心地想要帮助她,却只能看到她一个劲儿地摇头。

听她泣不成声地说着,“没有用的,报警没有用的……”

如果他是警察可以对付的角色,那么她不会这么多年都逃不出他的掌心,而在她陷进去的时候,却又被他狠狠撇下!

错过了么?

从此真的和他错过了么?

“小姐你别灰心!相信我,这个世界有公道的,那些伤害你的不法分子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呀,小姐,你去哪里……你还不能出院呐……”

待护士反应过来的时候,蔚晴已经推开她的阻拦奔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穿着医院的病人服就冲了出去……

……

……

光着脚丫,蔚晴泪流不止地冲出医院。

在这座城市里,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着,她多渴望再找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多渴望她停下来就能看见他停住的地方……

眼泪伴随着痛楚,她捂着发疼的胸口,疯狂地跑过大街小巷。

在这初春的阳光下,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属于他的味道……

用尽毕生的力气,那些脚皮几乎都被磨光了,可又怎及心口的痛?

可每狂奔到一个角落,每疾走过一条小巷,在这个熟悉却又陌生得令她恐慌的天空下,才发现这座城市里,有太少太少属于她和他的回忆。

他消失了!

再一次,无声无息地抛下她;

再一次,在她充满信心的时候,他消失了!

如同当年在拉斯维加斯的境况——他撇下焦急等待领证的她,他撇下对她婚姻的承诺,消失了!

是她一遍一遍疯狂寻找着那个不见的他;

是她一次一次濒临崩溃的绝境也要找回那个不见的他。

可这次……恐慌逼迫得她再也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