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芊妤怎样?」今天是宝儿定期到老人院探望嫲嫲的日子。

「很漂亮啊⋯嘻嘻⋯当他男朋友的一定很爽吧。」宝儿掩着脸像在幻想什么。

「跟她交朋友⋯无问题吗?」我还是担心着宝儿,跟那两人的关係越深,感觉就会越危险。

「她很友善呀,而且感觉像个很会照顾人的大姐姐,碰巧我们又很少朋友嘛~在学校有多个照应也好!」宝儿想的也没错,芊妤除了学业外,被胜男一家也弄得团团转,都没有交朋结友的心机。

「嫲嫲!宝儿来看你了。」宝儿来到嫲嫲的床边,但嫲嫲像在午睡,一动也不动。

「嫲嫲?」宝儿摇了嫲嫲几下但嫲嫲仍然没有醒来。

「宝儿。」终于听到嫲嫲的声音,但⋯却不是由眼前躺着的嫲嫲发出,而是从后方的绿色亡魂传来。

⋯⋯⋯⋯⋯⋯⋯⋯⋯⋯⋯⋯⋯⋯⋯⋯

「妈妈⋯嫲嫲走了⋯」宝儿哭乾了眼泪,对刚刚赶到医院的妈妈说。

宝儿妈妈听到嫲嫲的死讯,一时乏力跪倒在地上。

在这世上,她的亲人又少了一个。

从少失去双亲,在嫲嫲照顾下长大,宝儿妈妈视嫲嫲为母亲,直至她怀着宝儿失去了丈夫,也全靠嫲嫲一直支持着她,她才撑得过来。

作为律师,她放弃了成为最一线律师的机会,但始终工作烦多,少时候的宝儿总是由嫲嫲照顾,嫲嫲当好人去疼爱宝儿,而妈妈则显露威严教育宝儿,三人相依为命,直至嫲嫲眼见身体的崩坏,她决定待在老人院减少对家人的负担。

现在⋯只馀下宝儿和妈妈两人,宝儿抱着跪倒的妈妈,妈妈连哭泣也还未及反应过来。

「妈妈⋯嫲嫲有话想我对你说。」

⋯⋯⋯⋯⋯⋯⋯⋯⋯⋯⋯⋯⋯⋯

大概一小时前,宝儿在嬤嬤床边看到嬤嬤的亡魂。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嫲嫲⋯嫲嫲不行了!」眼泪缺堤而下,宝儿四处寻求看护帮忙,这样无助的宝儿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一直以来面对的鬼魂都只是萍水相逢,但这次在她眼前的,是陪伴她成长的至亲。

这时候嫲嫲还未气绝,但生命跡象却逐渐减退,嫲嫲的灵魂处于游离状态,很多面临生死边缘的人也曾经有过这种经验。

「宝儿你能看到我?」嫲嫲感到错愕,一直以来虽然见过不少次宝儿自然自语,但从来不知道宝儿天生拥有看到鬼魂的能力。

「嫲嫲!你快回到身体吧!晚了就回不来了!」宝儿猛力点头,神情激动。

「宝儿呀⋯嫲嫲活够了⋯有些话可以帮我转告妈妈吗?」但宝儿嫲嫲并不愿意,对她来说,现在离开人世已经足够了。

宝儿跟着嫲嫲的灵魂上到老人院天台。

「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妈妈⋯你爸死得很早,留下你妈妈和当时还在她腹中的你⋯你妈妈是多痛苦⋯」嫲嫲望着晴空,当年的情境她一直没有忘记。

「你妈妈放弃了事业,放弃了结识其他男人的机会⋯为的⋯就是照顾你和我。

我行动不便,她一个人撑起了这头家,二十年来一句怨言也没有。

有时候我想⋯如果她没有嫁给我儿子,现在该活得多好⋯成长环境已经凄凉⋯想不到长大成人也活得这么苦。」嫲嫲道出宝儿妈妈的身世,一些宝儿不知道的事。

「宝儿你要孝顺母亲呀,一定要好好疼爱她⋯」嫲嫲想要抚摸宝儿面颊,但虚无的手触碰不到宝儿温热的脸庞。

「帮我替妈妈说声对不起,这么多年⋯辛苦她了,她是最好的媳妇,最好的女儿。」嬤嬤满足的微笑,宝儿知道这是无憾的神情,嫲嫲将要踏上轮回之道。

「嫲嫲⋯不要!不要走!」哭成泪人的宝儿任双手怎样挥舞也留不住逐渐消散的嫲嫲。

「喔巴!拦住嫲嫲!求求你帮我拦住她!」宝儿回头向我哀求。

我摇摇头走向宝儿。

「每个生命也有尽头的,嫲嫲能无憾此生,将来一定能成为更好的人。」我从后抱着宝儿。

「好好看着嫲嫲的最后一面,好好道别。」看到宝儿这样⋯本已毫无感觉的我彷彿感到心脏传来刺痛⋯一种我遗忘已久的感觉。

「看不到宝儿你出嫁是有点可惜啦⋯但我善良的孙女一定会有美满的人生的,我的宝贝孙女拜託小哥多加照顾了。」宝儿嫲嫲向宝儿挥手道别。

「再见嫲嫲⋯」把最后的话说完,宝儿哭泣得无力地倒在我怀中。

宝儿把嫲嫲的遗言告诉妈妈,两人在医院相依偎在一起,失去至亲的疼痛,终于降临到宝儿身上。

一直以来救赎无数失去至亲的灵魂,但宝儿从未真切感受到那种痛楚,现在的宝儿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软弱无力的依靠着妈妈。

灵堂上一个来访的宾客也没有,只有宝儿母女默默守候,两人也哭乾了泪水,两人也没有气力说话。

生老病死是生命必然的过程,而经歷至亲离世亦是成长必经的一课。

⋯⋯⋯⋯⋯⋯⋯⋯⋯⋯⋯

我回到冥界属于灵魂监察员的宿舍,看着三份相信都是宝儿灵魂经歷过的人生档案,今年二十岁的宝儿,到底还能活多久⋯

三段人生也活不过二十五个年头⋯我应该庆幸宝儿没有回想起等待一个人的交易⋯还是担心能看见鬼魂的她活得越来越危险。

然后,还有另一份档案⋯一份能解决我一个疑问的档案,属于宝儿爸爸的人生档案。

数天后,宝儿收拾好心情重新回到校园,在床上呆了数天,也没有查看委託,空白地待过伤痛的时间。

「喔巴!你说办公室要不要添置部大电视?我在那里看剧也方便点嘛~沙发我想买可以变做床的那种,我累了可以躺嘛~还有还有⋯」宝儿看着写满添置项目的清单笑容满面说。

「对着我不用强顏欢笑的。」我显露人前,免得宝儿常常像个疯子自然自语。

「嫲嫲⋯她是好人,下一世也会过得好吧?」宝儿微笑问。

「嗯,嫲嫲生前无有做过什么坏事,对家人也尽心尽力,会过得不错的。」我拿了宝儿列的清单看看,清单列得非常长,但有一大堆和工作无关的东西。

「那我就不应该再难过啦!嫲嫲会过得好好的,我也要好好学习,做个出色的私家侦探让妈妈自豪。」宝儿没有强顏欢笑,而是真的理解到无常的生命,只有活在当下到离开时才能了无牵掛。

「零分,重作。」我把清单撕开两半。

「喔巴!你又撕烂我的杰作!」宝儿抢回尸骸大叫。

「你当那里是游乐场吗?一大堆玩的吃的?基本到连电话和网络也没有列上,还有那项钢管是什么?」既然是真的想通那就好了,宝儿的情绪比常人敏感,我还担心她要许久才能回復过来。

「人家想学钢管舞嘛⋯开业要添置什么我又怎知道啊⋯」宝儿扁起嘴巴。

「走吧,我陪你去买。」

宝儿的生命还馀多久我无法得知。

「真的?喔巴最捧!」

除了多看她一点我也别无他法。

「我只会帮你拿,钱你自己付,不是从胜男里赚了一大笔吗?」

虽然作为灵魂监察员,对个案生命的长短不应存在想法。

「知道啦!喔巴今天我请吃饭,这几天也哭得没有食慾,今天绝对要吃个够!」

但既然来到最后的个案,请容我自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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