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不会遗忘

谷城。

闫瑶恭敬地给父亲倒上茶，“父亲，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闫启忠靠在扶手椅上，满脸疲惫，“能源丢失的事情，董事长非常生气，刚才通话的时候董事长一直板着脸，语气也不好，不妙啊……”

“父亲，您是不是多心了？”

闫瑶倒不以为然，董事长常年没有表情，闫瑶从没见过董事长笑或者有过开心的表情，但能源丢失确实是大事，要是真怪罪下来，他们父女俩也承担不起。

“沈天翊那边有没有消息？”闫启忠问道。

闫瑶摇摇头，“能源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情报都没有。”

闫启忠微微眯起眼睛，“会不会是时渐宇搞的鬼？”

闫瑶依旧摇头，“时渐宇的武器设备用不到那些能源，据我观察，时渐宇还没有消化这些能源的能力。”

闫启忠嗤笑一声，说：“不要太自满，时渐宇是个老狐狸，既然让你进入他的营地，就会有完全的准备，不会真的让你掌握他的真正实力。”

闫瑶不服，“时渐宇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掠夺者，只要有利可图，就会不顾一切，但这批能源对他完全没用，他不会冒着和我们闹翻的危险来抢夺能源，这样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情。”

闫启忠陷入沉默，好似被闫瑶说服。

闫启忠和时渐宇交过几次手，每次双方都很小心，不让事件扩大，时渐宇的脾性很难捉摸，但就像闫瑶所说，时渐宇是个不折不扣的掠夺者，一切只为利益，对他而言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和谷城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微妙。

“父亲，接下来的行动，董事长有指示吗？”闫瑶再次问道。

闫启忠非常霸道，谷城所有事务都是他一人说了算，独断独行且疑心重，不信任身边任何人，对子女也非常严苛，只有闫瑶还能说得上话。

闫启忠看了眼闫瑶，说：“董事长希望我们吃下尧城。”

闫瑶一愣，问道：“让我们攻打尧城吗？这……”

中部地区有六个大聚集地，谷城最大，实力也最强，不是闫瑶说大话，谷城若以全力出击，其他五个聚集地即使联合起来也不会是谷城的对手，但这样的结果会导致整个中部地区陷入混乱，生灵涂炭。

闫瑶倒不关心普通民众的死活，但闫瑶在意谷城的存亡，谷城是她最大的资本，若谷城毁了，那她也会变得毫无价值，而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董事长让我们把能源失窃的事情嫁祸到周家兄弟身上。”闫启忠说道。

闫瑶皱眉，“这个借口太牵强了，没人会相信的。我们要是以这种借口发动战争，很容易引起公愤，要是其他聚集地支援尧城，战争会扩散到整个中部地区，谷城也不会有好下场，这……”

闫启忠烦躁地打断闫瑶，“你以为我没想到这么吗？董事长让我们必须吃掉尧城，这事没有商量余地。”

闫瑶沉默下来，闫家的一切都是董事长给的，谷城能有今天也都是董事长一手扶持，而自己的父亲闫启忠更是对董事长忠心耿耿，即使毁了谷城，父亲也会按照董事长的指示进行，闫瑶感到了从未有的危机感，她不能让自己的优势消失，只有谷城强大，她才能有底气在这个末世生存下去。

……

尧城东城门。

东城门在暴乱中彻底毁坏，施工队在加紧施工，想要尽快完成尧城的新防御工事。

周书国重新计划了尧城的防御布局，外城范围比之前缩小，以前住在外围的尧城居民全部迁移到靠近内城的区域，外城外围一圈要建起坚固的城墙，并设立岗哨和防御工事，彻底阻断变异动物的袭击。

暴乱让尧城人更加团结，很多民众自愿前来帮忙修筑防御工事，每个人都想为尧城做一份贡献，为保护自己的家园做出努力。

“你可以留下来的。”谢莉不舍地拉着李薇倪的手。

李薇倪被谢莉小队抓住，之后送入医院治疗，这才刚刚出院便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开尧城。

李薇倪受了很大刺激，暴乱当天她并没有参与叛乱，而是一直在保护重要设施，为此不惜与父亲的亲信反目，之后便参与到消灭变异蚂蚁的战斗中，直到看见李茂和言璃……

李茂被钉在变异蚂蚁肚子里的情景彻底让她失控，她无法忍受一直敬重的父亲变成怪物……李薇倪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了言璃身上，想要杀死言璃，若不是谢莉抓住她，那天必会酿成大祸。

李薇倪露出一抹苦笑，“我没脸待在尧城。”

即使周书国和周书尧不追究，李薇倪也在尧城待不下去。那场暴乱很多人失去了性命，很多人的家被毁，李薇倪在尧城必定会遭到唾弃，只因他是李茂的女儿，不管暴乱时她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人们都不会原谅她。

“要不再等等？”谢莉看出李薇倪眼中的不舍，也回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李薇轻轻摇了摇头，说：“不等了，他不会来的。”

李薇倪是真心喜欢周书尧，李薇倪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离开周书尧，但她明白离开是最好的选择，留下来只会让自己难堪。

刺杀言璃的事情让周书尧非常生气，李薇倪能感觉到大家对此都非常不满。她明白，他们不会因为父亲的事情迁怒于她，但会因为言璃的事情而对她心生芥蒂。他们是伙伴，伙伴就应该保护对方及家人，而言璃是周书尧女朋友，她的行为是在残害自己人，还是在尧城危机时刻。

李薇倪和谢莉道别，临走时李薇倪远远看到城门口出现了孙瑞林的身影，也不知是来送她还是来接谢莉。

李薇倪开着吉普车行驶在路上，她心里也没底，末世后李薇倪从没离开过尧城，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子停了下来。

李薇倪跳下车，周书尧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用手扇着被车子带起的灰尘。

“你怎么在这里？”

李薇倪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没想到周书尧会来送她，这是她极度渴望又不敢奢望的事情，离开之前能见到周书尧是李薇倪最后的心愿。

周书尧起身走过来，递给李薇倪一个信封，“这是大哥写的信，你收好。里面还有张地图，是去丰城的路线图，到了那里把信交给丰城城主，他会收留你。”

李薇倪眼眶微红，“你不怪我？”

周书尧一脸严肃，说：“我和你不可能，这不关言璃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找言璃的麻烦，若再有下次我不会再顾念旧情。”

周书尧对李薇倪没什么好感，但李薇倪在这次暴乱中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让他佩服，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原则，李薇倪虽然对言璃造成了危害，但没有对不起尧城，这也是周书国为何会写推荐信的原因，对于尧城人，周家兄弟从来都是有情有义。

李薇倪心中苦涩，明白她和周书尧是真的结束了。

“替我谢谢城主。”

李薇倪再次深深地看了眼周书尧，周书尧和尧城都将成为回不去的过去，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认命。

目送李薇倪离开，周书尧轻轻叹了口气。对李薇倪，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

周书尧刚回到住处，就被周书国的助理紧急叫了过去。

周书尧不明所以，跟着助理来到周书国的临时住所。城主府倒塌后，周书国还没有选择固定住所，临时住在中央会议大楼旁的一栋民宅里。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周书尧进门见周书国双手捂着脸，颓废地坐在一把老旧扶手椅上，提着的心瞬间坠落到谷底。

周书国缓缓抬起头，双眼通红，“安杰哥走了。”

周书尧愣在原地，良久才找回声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八点十一分走的，他的助理遵照医嘱处理了尸体，一直到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才来报告。”

周书国再次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脆弱。

陈安杰的实验室一直独立于尧城理事会外，陈安杰也不归俩兄弟管，陈安杰是两人的兄长，他的一切两兄弟都无条件支持和包容，包括陈安杰对身后事的处理。陈安杰之前就说过，希望在他死后，他的一切都能付之一炬，最好让他能灰飞烟灭……

常人都忌讳“灰飞烟灭”这四个字，但陈安杰却非常喜欢这四个字，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归宿。

周书尧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安杰哥没有留下什么话吗？”

周书国拿出一个优盘，说：“给我们留下了完整的初级改造人资料，他让助理转告我们，让我们好自为之。”

周书尧接过优盘，低低地说道：“他最终还是给我们了啊……”

两人比谁都清楚陈安杰最痛恨基因改造，要不是基因改造，他也不会衰老成耄耋老人，早早失去青春和健康，以至于连尸体都不愿留下。

可到了最后，陈安杰还是给两兄弟留下了实验资料，因为他明白，俩兄弟以后的路还长，还有很多凶险和险阻，他们需要改造人，尧城也需要改造人战士来捍卫家园。

良久，周书国说道：“明哲想要办个葬礼，我拒绝了。安杰哥应该不希望我们做那些，我们就遵照他的遗愿吧。”

周书尧点了点头，有些人不需要任何仪式，他们藐视一切繁文缛节，无论思念他们的亲人多么希望用一些方式纪念他们，他们也不愿被那些仪式束缚住，即使是死亡，没有了肉体、没有了意识，他们仍不愿被任何东西束缚……

周书尧抬头看向窗外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即使没有那些仪式，没有任何纪念方式，有些人注定会被记住，永远活在亲人的心中，永远不会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