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就看见那张脸,居高临下抱着手臂问他:“你怎么还不死?”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公府世子,定能施用最好的药,治好了这病?我告诉你,不能的。你爹恨不得你死,好给他的亲儿让位!”

第72章

“哟, 看你这神情, 你还不知道啊?”

“你娘在床上什么都跟我说, 那下贱娘们简直当我是救世主,跟我说她的旧事, 求我怜惜她……”

“我他妈的恶心坏了, 若非她还有点用处, 样貌还不算太丑陋,老子差点就硬不起来。你瞪我做什么?哦对对对, 跟你说你那便宜爹呢, 怎么说你娘那儿去了。”

“你爹找到他亲儿子了, 一心要搞死你, 叫你给他亲儿子让位,如今又有无数上门来认亲的, 你爹年轻时够狠啊, 搞大这么多女人的肚子!如今你这多余的东西自然碍他眼了,你死了, 还能跟姜家交代,说你思念亡妻,追随而去。瞧瞧,这多好!你说你这么个窝囊废这辈子做过啥有用的事?倒是死了, 不但能博你爹一笑, 还能给你娘自由,叫她无牵无挂离了公府。”

李聪英俊的脸笑的十分狰狞,“你这么大个混蛋儿子, 你后爹我可是不想认的。”

卫子谚给他激得呕血,整整昏了两天。

他听见荣安的声音远远的在帘外,因邱嬷嬷劝“殿下当心过了病气”,她便连里屋都不曾踏入。

那是他亲娘!

待他还不及待一个面首好。

难道是他这辈子做恶太多,祸害了太多的良家女子,上天给他报应?叫他死在这无边际的孤独绝望下?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是公府世子,堂堂天子亲甥。

他从生下来,就有嚣张跋扈的资本。

究竟是天不饶他,还是人不饶他?

……

卫国公坐在轿中,心情颇差。

他已经许久不出门。

一出门,就涌来无数的人,喊他相公,喊他爹爹。

众口铄金,他已成为城里如今最大的笑柄,就连那些朝臣,也在私底下议论,究竟哪些才是他的亲女亲儿。

多年好名声一给污损,铺天盖地的谣言就刹不住。政敌固然乐于推波助澜,又事关帝姬颜面,他入宫求见,已给今上拒了三回。

轿子停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管事上前回话:“公爷,就是这儿了。属下跟踪多时,才摸到这里,错不了。”

卫国公点点头,示意众人动手。

能被卫国公带在身边的自然没有无能之辈,很快,里头就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打斗声。

卫国公在轿子里面,摩挲手里一枚白玉。

他听见有人惨叫,膝盖磨在地上,给凶神恶煞的侍卫拖出来。

赤着的一对男女。

男的英俊十足,女的稚嫩柔弱。

轿帘不必掀开,卫国公也没兴致去看。

他疏淡的声音传来:“李聪。”

被拖出来的男人,正是李聪。

他听见卫国公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发抖。

“国公饶命,小人……小人不敢了!”

卫国公闻言一笑:“你不敢什么?是不敢再去伺候荣安,给我头上戴绿帽?还是不敢在外偷吃,背叛荣安?”

李聪哽了一下。

无论哪一条,他都是死罪。

卫国公轻轻敲了敲轿窗:“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

李聪迟疑上前,血淋淋的膝盖每走一步都刺痛不已。

“明早,殿下入宫求见皇后娘娘,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要随她去……”

卫国公说完,李聪面容挣扎。

那样,他还有命在么?

卫国公淡淡在他心头压下砝码:“不这样,你一辈子见不得光!她这样喜欢你,怎忍心你死?这事一了,你就是光明正大驸马都尉。当然,你不同意也可,我现在便叫人把你和你的女人绑着,去见荣安。我对她颇了解。我相信,她会让你死的很痛快,不会舍得叫你受太多的苦。”

李聪抿住嘴唇,目光呆滞住。

若叫荣安知道他接表妹来京,还把她赏的东西都用来哄表妹……

他今晚就得死。

卫国公不等他回答,轻声道:“好生照料李爷的家眷。”

那少女给两个侍卫拖起来,就朝巷外走。

小姑娘两月前才及笄,脸皮薄得很,给如此从屋里拖出来,早就羞愤欲死。

再给拖上街市,更是没活路了。

李聪跪地哀求:“属下一定办好差事,求国公饶我这妹子……”

卫国公冷笑一声,“罢了。”

侍卫随便去院里拿了件衣裳过来,胡乱将少女裹住,夹在胳膊底下,拥护着卫国公的轿子扬长而去。

李聪弓背靠在墙上,腿软脚软。突然后悔,不该生了妄念。

他根基不厚,用尽全族之力才捐了这职位,恰遇上从没见过几个男人的荣安,赌对了路数成为她的宠臣。

谁想好日子这样短暂。

这回博一博。

若老天开眼,他就是下任驸马都尉,帝姬夫君,天子妹夫。

若老天不开眼,要么他死在荣安手里,要么死在卫国公脚下。

……

卫子谚拄着拐杖,一步一喘地往外走。

如今院落里面连个侍卫都无,他遣走屋里服侍的,很容易就到了荣安的院子。

几个侍卫在外谈天,他靠在月门外头,听见一阵嬉笑。

“你说这李聪是不是吃了豹子胆?连国公的妻子,皇上的妹子也敢偷?适才进去的吧?这都多久了,小半时辰?咱们哥们在外吹冷风,他倒快活!”

“得了吧你!之前莫名死的那些你不记得?李聪这脑袋就悬在刀口下面,说不准哪天就没了小命。这些大家大户里的弯弯绕多着呢,你当小白脸好混?”

两人长吁短叹说一通,终于走远。

卫子谚闪身走进院子,靠近门廊,不敢惊动门前守着的小丫头,从末间屋子窗口爬进去。

低矮的窗子,叫他费尽力气。一口气顺不过,几乎又要呕血。

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捂着嘴猫腰一路摸到西稍间。

邱嬷嬷坐在炕下做针线。

荣安和李聪在里面,邱嬷嬷不可能准他过去。

他左右环顾,瞥见墙上挂着的一张弓。

他舔了舔嘴唇,悄声摸过去将弓攥在手里。

这时那边传来荣安低低的说话声,他都没听清说的是什么,邱嬷嬷就快步下地走到外头吩咐小丫头什么。

卫子谚趁机滚过中堂,他嶙峋的骨头在地上磕得生痛。

咬牙摸进屋里,门虚掩着。

一双男人的脚,没穿鞋,踩在地毯上。

李聪抱着荣安,朝后面的浴房去。

卫子谚百般煎熬,靠在屏风后,听见浴房里的调笑声。

背着人,一辈子没笑过的荣安,原来也有这样娇软的声音。

邱嬷嬷进来,手里是巾帕汤药。

李聪从里出来,顺手接过,扬起下巴示意邱嬷嬷出去。

就在这时,听见荣安一声尖叫。

接着浴房的门从里闭上。

“有刺客!”

邱嬷嬷大声呼喝,李聪转头就冲去浴房。

听见里头荣安异样的声音,扬声吩咐:“别、别进来!”

李聪的手一顿。

难不成里头是另一个侍卫,荣安的又一个面首?

卫子谚跪在帘外。

他哭泣着伏在地上。

“娘亲,孩儿当真是野种么?爹爹多年不理睬孩儿,便是为此么?”

“孩儿病的快死了,娘亲好狠的心呐,就忍心不去瞧孩儿一眼……孩儿做错了什么?不是孩儿自己愿意托生在娘亲肚子里,不是孩儿自己选的爹娘啊!”

“不论孩儿的父亲是谁,亲娘总是亲娘……孩儿病的这般,娘您有没有心疼过半点?您和那下贱东西搅合在一起,有没有想过孩儿正在帐子里吐血,心心念念盼着您来?”

悲伤的说不下去了,卫子谚哭得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