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许我敢赌一把,但如果这赌注是整个凉州,整个血族,我不敢去赌,我真的不敢赌,我将头微微仰起,海上风大,但我汗湿衣衫。

“小鬼——”他看着我,目光带着期待,但起伏的胸膛,又看得出他心忐忑着。

我犹豫了好一会,终是不敢跟他坦言血族的事,他为了阻止我与龙七成亲,可以不择手段,不惜将我伤得体无完肤,今日爱我惜我,但为了巩固他的锦绣江山,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将我们血族赶尽杀绝。

他只要对我宣称,血族之人藏匿凉州,其他任何国家都可以打着消除妖孽的旗号来进攻凉州,到时群起而攻之的时候,我如何自处?凉州目前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让周边国家闻而丧胆的地步,这也是我一直还不敢让爹娘他们走出谷底的原因。

即使他说他一定善待血族中人,让血族所有人活在阳光下,我能信吗?我低低一笑,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他与我终如镜中水月,虽然看起来很美,但却只不过一场空,我与他这辈子无法并肩而行,也无法渐行渐远,我们只能互相厮杀,想到这点,心一阵抽搐,痛意漫变了四肢百骸,这痛说不出口,这痛无法对人言。

“小鬼,这事没你想得那么困难,我并不需要凉州在一夕回归,只要你愿意,一切可以潜移默化。”

“秦厉,你——你——能不能为我退一步,维持现状。”我说,他静默了,脸色沉郁,眉头皱了起来,好一会之后,他朝我摇头,其实我早知道这般结果,但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土国,吐番国已经在你楚家和冷家的掌控之下,而冷家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圣女国,这你不可能不知道?”我静静听着,但心如平静的湖面,被人重重砸下一巨石,顿时掀起了千层浪,他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他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那他又怎容得下我们血族?

“圣女国,国土辽阔,如果成为你们囊中之物,这凉州就不仅仅是一个州,而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国家,凉州就是西凌后院一只尚未长大的狼,还没有称霸的虎,我绝对不能养虎为患,如果你是我,面对如此局面,当如何自处?”他问我,眸光犀利,带着刺人锋芒。

圣女国并不是土国、吐蕃国可比,这些年渐渐没落了,我和冷凌风的确将目光瞄准了圣女国,五年前,我们就开始往圣女国后宫,皇室安插人,冷凌风的生意,也秘密往那边转移。

土国、吐番国现在名存实亡,实权已经掌握在我们手中,如果圣女国收归我囊中,我们就可以称霸一方,实力可以与任何一大国抗衡,而我们的亲人,也可以重见天日,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

我们势力只是悄悄渗入圣女国,这事做得很是隐秘,他竟然得知,怎能不让我惊讶。

“皇上你多想了,我们凉州只是区区一小州,只求安稳度日,什么圣女国,与我们有何关系?如果凉州终有一天落在你手中,你会怎样对待楚家军,冷家军?”我问,听到我的话,他说我何必瞒他?

“我之前对你隐瞒姓名,让你怨我,如今我不想再瞒你,他日凉州回归西凌,我必善待凉州子民,楚家军我会善待之,凉州会派我们西凌的军队来驻守,你们狼云军留一部分在凉州,但大部会分散到西凌各个军营,融入我西凌军队。”

“至于冷家军,能降自然好,不能降,当杀则杀,斩草除根。”

听到斩草除根这几个词,我脑海轰了那么一声,混沌一团,他接着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了,整个身体像一下子坠入了冰窟,冰冷一下子将我包裹。

其实他这样回答,是我意料中事,他现在的身份,是西凌的帝王,他捍卫的是他万里江山,守护的是他脚下的子民,他这样做,一点都没错,虽然这些我都明白,但听到他那句斩草除根,我心还是颤了颤。

“小鬼,能不能为我稍稍退一步?我为皇,你为后,日后你们楚家只会比现在更加显赫,你们凉州百姓会比现在更安稳。”他看着我,目光灼灼。

这一步如果我退了,带给冷家军绝对是灭顶之灾,这一步我如果退了,我等于亲手将冷凌风,冷老爷子,甚至那些我所熟悉的冷家军送入地狱,如何能退?

心一下子冷却下来,人也清醒了,在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知道一个事实,我和秦厉这一生不但做不成夫妻,并且只能做死敌,冷家是宁死也不会屈服西凌,更不用说主动投降,我不能弃冷嫁不顾,这是不义,这么多年了,冷楚两家风雨并肩,这情谊数十载,岂能因为我一己之私而断?

如果我的心在刚刚有所动摇,如果我在刚刚对我们两人还抱有希望,那现在的我死心了,彻底地死心了,秦厉说得没错,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仅仅是我对他的怨或恨,还有彼此的家国,日后开战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就是那些死去士兵的鲜血。

他容不得凉州继续强大,而我们为了立足,为了生存,又不得不让凉州不断变得强大,强大到任何国家都不敢觊觎,如果我不退步,西凌与凉州的战争无可避免,但这一步,如何能退?我狠狠看了他几眼,看得甚至有点贪婪,因为我知道,再见已经是死敌。

“如果西天翼在位时,你可能顾忌他言而无信,伤害你们楚家军,但如今是我在你身边,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善待楚家军,一定善待凉州子民,一定珍你重你,我不会再骗你。”他对我说,眸子深深,带着渴求,带着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