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妮莎看了一眼自己杯中的白水,微微摇头,心中感慨万千。

大少爷陈数身边的丫鬟提着细瓷茶壶,里面泡的那是二十金一钱的上等茶叶,在这也就是给陈数用来漱口的茶水而已,他喝这些已经喝腻味了。

李天逸当初说会给他安排一个大富之家,让他享受前半生的荣华富贵,仙人开口说到做到。

陈数的确享受到了这个世上大部分都想都不敢想的富贵生活,当地富商陈老爷本来就富裕,后来趁着几国交战,在中间投机倒把,又大赚了一笔,同时喜得公子,在当时算是双喜临门。

可是陈老爷没想到自己养了个败家儿子,因为刚出生就被仙人收做徒弟,所以陈数总觉得自己是生来就要当神仙的奇人,不思进取只想玩乐,反正不管自己怎么做,都能舒舒服服的当神仙。

结果李天逸下在他脑海中的心印一直没有触发,他都二十六岁了还没能踏上修真路,要说起来的话,陈老爷把罪责怪在那不负责任的仙人李天逸的身上。

因为李天逸应该提前预料到会这样发展,当初就应该提醒陈老爷,让他不要早早的告诉孩子有关仙人传承的事情,至少等他心性成熟了再说。

实际上是陈老爷自己爱显摆,陈数还在襁褓里吃奶就把这则事迹传遍了大街小巷。

陈数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要是不跋扈反而还奇怪了。

这一行人所到之处,平民尽皆退避,仿佛陈数是什么达官贵人,生怕冲撞了他。

在修真人横行的世界,一个有仙人传承(不管真假)的大富之家,说实话还真没人敢惹。

陈数带着家丁丫鬟径直去了本地最大的一家赌场,刚到门口就被身后追来的陈老爷拦住了。

身为他老爸,陈老爷还没这么大的排场,身边不过是跟了个服侍的下人而已,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把攥住自家儿子的胳膊,“你跟我回去!跟我回去,我不准你去赌!”

“我都说了不要来烦我,我耍个百八十两就回去。”陈数很不耐烦,但是被抓着胳膊,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直接挣开,万一把老头子摔倒哪还挺不合适。

“百八十两是小事,你屋头的环环要生了!你还有心情在这耍钱!”

“哎哟……生就生呗,反正你都有孙子了,烦这个心干嘛,随她去,我就耍一会儿。”

陈老爷气得眼珠子通红,指着儿子的鼻子连说了好几个你,扬手招呼道,“陈大陈二!”

“老爷!”

“你们兄弟几个给我把少爷请回家去!”陈老爷说完就松了手,在头里先走,他知道几个下人只要有他在场就不敢听陈数的话。

陈数怒喝一声道,“我看谁敢动我!我就不回去!我呸……谁动我试试!我呸!呸!”

几个下人别他吐了好几口口水,挂在脸上都不敢擦,一个个愁眉苦脸讨饶道,“少爷,真是对不住了,老爷的吩咐我们也不敢违抗,就先委屈你一下了……哥儿几个,请少爷升空!”

陈家的几个下人一拥而上,不管陈数怎么骂怎么蹬,直接白拿住四肢驱赶,横着就给架到天上去了,一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阔少爷,哪里能跟五大三粗的家丁比力气。

陈数被制住动弹不得,就跟邻里乡亲抓到贼似的架起来招摇过市,可把他这张脸都丢尽了!

“混蛋!陈大你们想死了是不是!快把老子放下来!要不然我非抽死你们不可!”

他这话刚说出口,走在头前的陈老爷登时就炸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来,跳着脚给了他一耳光,“畜生!老子还没死!你就敢自称老子!我看你是巴不得老子早点死,你就是想气死老子!”

陈数抻着脖子红着脸,不休不饶的叫骂,“老子就是巴不得你早点死!你的家产就全归我了!到时候老子想怎么耍就怎么耍!我还要把这几个混账下人赶出去!”

“畜生……畜生!他们是跟你一起长到大的!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我非得打死你不可……畜生!”

陈老爷脸色酱紫,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抽过去,服侍他的家丁连忙扶住他给他平气,然后给了喂了一粒药丸。

吃了药以后,陈老爷才算是有了点活人该有的气色。

瓦妮莎全程看在眼里,神识包裹住那粒药丸,发现是生气的丹药,这里的生气不是怒,而是补气,因为陈老爷有哮喘,情绪激动就可能会犯病。

“给我塞住他的嘴!送回去扔到房里不准放出来,谁敢放这逆子出来我就把谁赶走!”

陈大负责托住陈数的脑袋,闻言又伸出手捂住他嘴,把陈数的叫骂都给堵回去。

瓦妮莎回到茶摊上坐下,又叫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发呆,看起来就是个行走江湖但是今天恰好无所事事的女侠。

其实她的神识跟着陈家人回了陈宅里面,耳边听着街上围观者对陈家的唏嘘叹息,神识却看得比他们每个人都真切。

陈数的确被扔回自己的房里去了,陈大陈二负责在门口守着不让他出来,并且忍受陈数在房里的粗鄙叫骂。

剩下的家人在后院忙活给陈数的二房小妾接生,这是陈数的第三个孩子,在此之前还有正妻给生的一儿一女,可惜正妻身子不好,生完第二个女儿之后就因为产后护理不当受到感染死了。

在这些人眼里不知道什么是产后感染,只以为她是身染恶疾,一卷草席就给扔去了城外乱葬岗。

后来又给陈数续了一房小妾,只要她再生个儿子,就能做正房正妻,她的肚子也确实争气。

闹腾到午夜凌晨,小妾鬼哭狼嚎的终于生下来了,的确是男丁。

陈老爷半宿没合眼,高度紧绷的神经在抱到第二个孙子之后放松下来。可能是他放松的过头了,把孩子交给奶妈手上就一头栽倒,再也没爬起来。

陈家的红事硬是因为陈老爷死了而改成白事,全家人都痛哭流涕,唯有陈数一人不哭。

他不仅没哭,还笑,笑他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