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大院充斥的哀伤的色彩,白布帘随处可见,家奴们也都纷纷身穿洁白丧服,忙里忙外的干活,招呼那些来弔丧的人,虽然曾经有过谣言,但毕竟唐仁宗在眾人眼里还是个好男人,都不免心寒了几分,可最为打击的还是莫过于唐夫人,她终日以泪洗面。

自从唐仁宗在那日急忙骑上黑马离开后,她便天天都在等他归来,期待他那熟悉的达达马蹄声,笑容满面的唤她一声娘子,温柔小心地将她搂在怀中,跟她说:「我回来了。」可是这次等到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死讯。在他离开的第五天,她总是揣揣不安,说不出来为甚么,只好命人去找他。

结果,很快的,她收到了回应,说是唐仁宗已经被雪覆盖多日,且被击中要害,地上的血跡早已从红转褐色,所以应该是死了一段时间才被发掘,当下,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天崩地裂,再睁眼,就已经是要做丧的时候,好在他们唐家的刘老精明能干,她不需要多做甚么,只需要招呼来的客人就行。

「夫人,用膳了。」刘老轻声叫着两眼发肿,空洞无神的唐夫人,只觉得不到回应,便擅自动了起来,替她夹好饭菜,摆在她面前。

「刘老,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许久没开口的唐夫人突然开口,把刘老惊着,但很快,刘老反问:「夫人何出此言?」

「我狠心将我怀胎十月的女儿拋弃,还装作不记得,会不会是老天觉得我不懂珍惜,知恩图报,才将我的他带走。」

「难道夫人都记得?」刘老惊讶地看着眼前瘦弱的女子,她以为唐夫人是真的把一切都忘了,才能过得如此无忧。

「是啊,叫我怎么忘呢?莲儿也是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够出世,可当她真的出现时,我胆怯了,所以我选择假装遗忘,以为她失踪后,一切会回到原点,却没料到,老天把他也带走。」说完,又泪眼婆娑的哭了起来,没多久后,像是想到甚么将头抬起,对着刘老说:「你先出去吧。」

刘老虽觉怪异,但并无多想,轻轻带上门离去。待傍晚时分,刘老再次敲敲唐夫人的房门,「夫人,用膳了。」推开门,没见着唐夫人,却闻见一股腥臭味,刘老一边呼唤着唐夫人,一边往屋内走去,看见一双脚悬在空中,抬头,唐夫人头垂掛在白綾上,面色发白,两眼紧闭,舌头从嘴唇中吐露在外,白色衣裳沾上黄褐色的大恭及小恭,叫人不忍直视。

「来人啊,快来人。」刘老慌慌张张的跑出房,「夫人自尽了。」

一个月内,唐家大院从名门贵族,变为没落的过去式,本在唐家工作的家僕们都因此丢了工作,运气好些的被其他人买进家中,运气背些的,就沦落到街上叫化,乞讨,而刘老则是因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也在一个月后,坠湖身亡。关于唐家谣言满天飞,说是极为不祥的家族,之后也就渐渐没人敢在外边高谈阔论,省得自己也挨上一身衰。

但时间一久,人们也渐渐遗忘,三年过去,除了唐家大院被眾人视为禁区外,一切都回復到原样,人声鼎沸的市集中,叫卖声一个更胜一个,白狐身穿蓝衣,白发也没再随意披肩散着,而是抓起两边扎一把发在头后方,丝毫不减帅气妖嬈,骑着白马在市集中穿梭,也不顾他人投来的目光。

在他的怀中,坐了一个可人的小女孩,一头黑发跟白狐的形成了对比,身穿粉红,欢快地抓玩着马儿的鬃毛,偶尔被抓痛了,白马便哀嚎一声,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依然静静地走着,白狐也时不时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娃,当唐婉莲抬头对上白狐的双眼时,白狐会有一点的不知所措,然后急忙移开目光。

「大人,唐家大院到了。」白冲一路上都没有胆量开口,直到他们抵达目的地,他才毕恭毕敬地报告。

「看来是很惨。」白狐冷眼看着没落的唐家大院,大门早已破烂不堪,里面也尽是记录年月的落叶,毫无生气,冷冷清清,「我进去看看,你顾好小莲。」

「是。」

待白狐从唐家出来过后,便习惯性的确认唐婉莲还在不在,四处张望,发现空空如也,之前在怀中的小女孩早就不知去向,他皱了皱眉,开口问了白冲:「小莲呢?」

「小莲小姐吗?她刚刚还在……」话还没说完,白冲就被一股寒气打落马下,白狐的语气是难掩的愤怒:「我是问你她现在在哪?」

「属下不知。」白冲擦了擦嘴角的血丝,低着头不敢看白狐。

「本教主不是叫你顾好吗?」白狐四周的空气瞬间降低了几度,脸色慍怒,准备一掌打向白冲,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个小孩的声音:「哇,你是谁?怎么从来没看过你?」

「娘说以后要给我找个好看的当妻子,你挺好看的,我要去跟娘说。」说完,小男孩硬拉着唐婉莲的手,不管唐婉莲越不愿意,死死地抓着。

「爹爹。」在不归山上被捧在手心的唐婉莲没遇过这种情况,吓得不轻,啜啜的哭了起来,眼泪一滴接一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白狐见状,衣袖一挥,一股寒气就把男孩推倒在地,才大步的走去,跟地上的男孩说:「想娶我们家小莲,要先过我这关。」然后就将哭得可怜兮兮的唐婉莲抱在手中。这时,五岁的唐婉莲就明白,跟在她家的爹爹旁边,才不会受人欺负,就算别的人给她糖,她也绝对不会傻乎乎、屁颠屁颠的跟别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