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子河在广水境内,适宜渡河的地方就那么几处。胜保提兵到了岩子河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拆毁了唯一的一座沟通两岸的石桥,同时开始在险要之处修建营寨,白日里,斥候一队队的出去,沿河巡逻,一旦发现北唐军队踪迹,便可以立即回报。

不管是唐军重新搭桥要好,还是搜罗船只,建造木筏也罢,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成功的,只要预警的时间足够早,半渡而击便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北唐军队再凶悍,在这样天然的地理优势条件之下,还能长翅膀飞过来不成?

向真大将军的数万援军即将抵达,等到这支大军一来,在广水集结的南方联盟军队便多达十万出头,像胜保这样的将领,觉得这一仗,应当是十拿九稳的。彻底拿下广水,再击败信阳的石壮,然后顺势取下了信阳,则鄂岳便安稳了。

毕竟对面的唐军,不过三四万而已。

数倍的兵力,来一场硬撼,谁还怕谁啊?

胜保很轻松。

梁晗也很轻松。

虽然头上乌云压顶,耳边阴风阵阵,眼见着天气在一点一点的变坏。数千骑兵正在一片谷地之中休息,士兵们正在吃着他们今天的第二顿饭,第一顿还是早上出发时草草塞进肚子里的。

数千人集聚,却是听不到半点喧哗之声。

北唐军队完善的后勤供应,使得这些士兵们即便在高强度的行军之中亦能得到充分的营养保证。

牛油纸包裹着的肉脯稍有点咸,炒面里倒上清水,搅上一搅,再将料包倒进去一起搅拌,最后将肉脯用小刀子割成小条,一顿说不上美味,但却绝对管饱的晚餐便完成了。

而在他们吃饭之前,他们心爱的战马早就被妥善料理过了。吃完了饭,大披风一裹,倒头便睡。

士兵们只需要作战,而将领们却有着更多的事情要做。

一株大树之下,一盏带着罩子的琉璃灯,将方园数步照亮,梁晗一边用刀子削着肉脯吃,一边看着面前的一张广水地图。

“你确定在这里架桥?”他看着面前的一名将领。

“斥候们已经去打探过了,排除了南军重点看防的几个预备渡河地点之后,这里便是最合适的了。”朱非道。

“水流稍急了一点!”梁晗道。

“我们的工程人员下水探了一下,水流的确有些急,但也还没有到我们的极限,而且这里水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十余米。”

“最多给你半夜功夫!”梁晗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啥也看不出来。“你们赶到哪里需要时间,架桥需要时间,而夜里如果不能建好的话,一到白天,就瞒不住了,到时候胜保的军队赶来了,咱们就白费功夫了。”

“半夜时间足够了!”朱非信心满满,“这样的河流,又不是大江大河,以我们现在的最新的技术和架桥工具,快得很。”

“那行,你去忙,四更时分我这边出发,天亮之时,我的大军要完成渡河!”梁晗伸了一个懒腰。

“遵命,我这便去了。”朱非也是毫不拖泥带水,站了起来,一边嚼着嘴里的肉脯,一边转身离去。

朱非的信心,来源于北唐最新的技术与工艺。

岩子河边。

趁着夜色抵达河边的北唐士兵们从马背之上卸下一捆捆的物件,就在河滩边上拉开,平铺在河滩之上,然后,从四个角上找到了进气处,将一根管子塞进去,一名士兵便开始拿着一个筒子模样的东西,在哪里吭哧吭哧地一上一下地按压起来。

橡胶在北唐开始正式投入到了军工生产之中。

橡胶浮筒便是最新的出产。

而士兵们手里的这个打气筒,也是另一种由此而来的衍生产品。

伴随着士兵们的努力,原本瘪瘪的平铺在河滩上的橡胶袋子开始鼓胀了起来。直到有军官爬上去,用力地在上蹦哒了半晌,这才跳了下来,满意地挥了挥手。

打气的士兵立刻抽掉了进气管,将进气口密封好,然后再小心翼翼的将其包裹得严严实实后,四名士兵便扯起四角,将这个看起来很大,实则并不重的大家伙给抬了起来,送到了河中。

一名士兵拿着一根钢钎走了过来,将钢钎套在了一角的一个环口之内,然后用力地将钢钎插到了沙滩之上,旋即另一名士兵手持大锤上来,连着几锤下去,四根钢钎便将这个橡胶浮筒给牢牢地固定在了河上。

第二个连接了上去。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除了固定他们的钢钎越来越长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其它的差别。

橡胶浮筒在河面之上慢慢地延伸出去,而架桥的活动,并不到此为止。

一根根的铁杆被横着绑定在了那些插在河床之上的钢钎之上,将这些独立的钢钎连成了一体,使他们能有更强的搞击水流冲击的能力,而在橡胶浮筒之上,也有一根根的铁条被铺上,最后,则是一块块的木板。

大约五百名士兵,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在岩子河上将桥慢慢地向着对岸延伸过去。

而此时,正在大营之中睡得香甜的胜保,怎么也无法想到,居然能有人用半夜的时间,便能架起两条横跨岩子河的大桥。

这也实在很难怪他。

因为这完全超出了他这几十年来对战争的认知。

新材料在北唐的运用,基本上都是首先出现在军事之上,也只有通过这种残酷的战争,新材料的能力才能更能为普通人所认知。

四更时分,梁晗从睡梦之中醒来,站起来揉了揉脸庞,已是精神抖擞,“全体都有,准备出发!”

数千骑兵哗啦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检查战马,检视盔甲,一切准备妥当,齐唰唰地翻身上马,尾随着梁晗向着渡河地步,缓步而去。

天色微亮,两条横跨岩子河的大桥已经完工,相隔百步余,巍然耸立于河流之上。

远处,十余名南军联盟的斥候,正缓缓策马而行,话说他们昨日巡视到了半夜才归营,此时,一个个却都是睡眼惺忪,坐在马上还是忍不住打瞌睡,头一上一下地如同小鸡啄米,完全是信步由缰地往前走。

领头的一个猛然勒马,不敢置信地看着远方。

“那是什么?”他颤声问道。

十余人顺着领头人的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去,霎那之间,所有人的瞌睡都是不而飞,齐唰唰地激凌了一下。

那是什么?

昨天下午他们便来巡逻过这里,一来一回,这里的河面之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现在,居然有了两座桥。

是的,那是两座桥。

“有鬼!”一名士兵突然声音发起抖来。

如果不是有鬼神之事,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便在岩子河上架起了两座桥。

“不是鬼,是北人!”为首的士兵看着桥面之上飘扬着的大唐旗帜,已是反应了过来,而此时,那边显然也有人发现了他们,数十骑兵已经策马向着他们奔来。“快走,回去告诉胜将军,北人已经过河了!”

十余名斥候掉头策马便跑。

在南军斥候亡命向着大营方向奔逃的时候,梁晗已经抵达了岩子河边,亲自骑着马走上了这道浮桥。桥身微微下沉,略有起浮,但因为得益于两边固定浮筒的钢钎以及将这些钢钎连接起来的铁条,晃动并不是太明显。

两腿一夹,梁晗加速驰过了浮桥,然后又一流烟地奔了回来。

“十人一组,快速渡河!”梁晗挥了挥手。

虽然亲自试过了,但梁晗还是小心翼翼,十人一组骑马过河,从这头走到那头,也不过是几个喘气的时间,耽误不了多少功夫。他想不想大家一涌而上,万一这玩意儿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哭都来不及了。

梁晗志得意满地看着他的骑兵络绎过河,在岩子河对岸集结了起来,而在胜保大营之中,刚刚起床还没有来得及洗漱的胜保,目瞪口呆地看着仓惶逃回来的斥候。

“桥?还是两座?北唐军队正在渡河?”他下意识地反问着,两眼透露出来的却是完全的不敢置信。

在得到了斥候的肯定之后,胜保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出了大帐,厉声吼道:“击鼓,集结,全军出营。”

这个时候,胜保犯了一个错误,而他的斥候们也在没有完全打探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便儿狼狈地逃了回来。

人在惊恐万分的时候,总是会忽略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胜保没有问来的军队到底有多少人,是什么兵种。

如果他知道来的是北唐的骑兵而且全部是骑兵的话,他是绝不会这么草率地放弃营寨的。此刻,他的脑子里满是迅速地赶过去,然后半渡而击。

敌人渡河不会有那么快,自己很可能还来得及。

他统率的这五千兵马之中,四千是步卒,一千是骑兵。

而他的对手,梁晗带领的足足是五千骑兵。

胜保大军匆匆出营的时候,梁晗的五千骑兵已经完成了渡河,两支军队相向而行,迅速地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