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反应如此之激烈,手段如此之绝决,大大出乎了龚云达父子的意料之外,与此同时,扬州方面展现出来的军事力量,也让他们为之警惕。

“父亲,城内那些刺客以及那些暗中支持我们的商户暂且不说了,如果他们早有准备,的确是难以成事,但龚昊和杨广利带领的可是我们淮南军的精锐,一战而殁,连龚昊和杨广利也没能逃脱性命,这就太不正常了。”龚彬看着父亲龚云达,道。

就在刚刚,扬州方面差人送来了龚昊、杨广利以及城内那些有头有面的人的脑袋,当然,还有一封措辞激烈强硬的决裂信,信中斥责龚云达背叛大唐,投靠伪梁,必然为天地所不容,扬州上下,绝不与其同流合污,而是要抗争到底。

“李泽在扬州方面利用金满堂暗中渗透之事,我们一直是知晓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势力居然如此之大。”龚云达亦是心惊不已:“我们失策了,一招落后,步步落后啊!”

“父亲,不管怎么说,扬州我们是一定要拿回来的。”龚彬断然道:“一来,淮南精华,半数以上尽在扬州,没有扬州,淮南节度的份量便要大减。这会让三殿下小看了父亲,也会让父亲以后在三殿下面前没有面子。二来,如果不尽快拔除扬州,李泽以扬州为据点,源源不断地增源的话,麻烦就会越来越大,总之,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反而越不利。”

“这一点,我当然知晓!”龚云达道:“不过既然是下定了决心要发动一场大的战事一举拿下扬州,反而更是急不得,一定要精心准备,兵马,粮草等都要筹措妥当之后再动手,否则一旦打起来,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有漏子,战事一旦拖延,只怕淮南境内,会有更多的反对者出现。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再输,再输一场,失掉的可不仅仅是颜面了。”

龚彬点了点头。

“召集各州知州,各部将领前来商议吧!这一次我们要集结所有能集结起来的力量,一举拿下扬州,诛杀梅玖,杀一儆佰。”龚云达站了起来,狠狠地道。

武宁节镇,徐州城。

看着刚刚从淮南送回来的情报,朱友贞不由得摇摇头,嘴里吐出了废物两个字。淮南归顺,本来是一件大喜的事情,但扬州举旗分裂,却是让这件喜事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这就像小两口正在举行结婚大典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跑出来,说新娘子跟自己有一腿,这就让人恶心了。

“龚云达明确表示了不需要我们前去支援?”看着孙桐林,朱友贞问道。如果能借此机会插一脚进去,当然是最好的事情。

“是的,他明确表示这件事情,他自己有能力解决!”孙桐林道:“最多一个月,他便能让反贼授首,扬州回归。”

“但愿如此!”朱友贞道:“淮南数万兵马,而扬州不过区区一地,虽然富庶,但向来兵马谙弱,纵然得到外部支援,却也是实力有限。不过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来,龚云达对我们还是抱有戒心啊,虽然归顺了我们,但却依然想把淮南弄成他自己的小王国,嘿嘿!”

“这是难免的。”孙桐林笑道:“殿下,事情得一步一步的做嘛,淮南归顺,我们便可以集中力量对付鄂岳了,现在虽然淮南还有扬州事未了,但想来抽调出一部分兵马还是可行的,另外,粮草也可以为我们提供一部分,如此一来,鄂岳遭到两路夹击,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归于殿下手中,淮南鄂岳武宁宣武天平连成一片,三殿下便有了基业之地,接下来自然就可以缓缓图之,不管是继续向南也好,还是回头望北也罢,总是进退自如了。”

“北望?”朱友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向北方,好半晌,才转过头来,看向曹彬:“曹将军,你说说,今年开春以后,李泽布置在前线的军队突然动作频频,大有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架式,他是准备开战了吗?”

这是一个大题目,曹彬想了想,道:“殿下,依末将看来,李泽在今年向我们大梁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可能性是并不存在的。如果真要打,反而不会是这样全线都动的,现在的动作,更大的可能,是要给我们制造一些压力。李泽麾下一直在打仗,而且他们的对手,都极其强悍,虽然他们最终都获得了胜利,但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的。休养生息应当是他们现在的主旨。不过,在局部打一些小规模的战事,倒也不可避免。”

“你认为如果会在局部打一下的话,会在哪里?”朱友贞问道。

“泰安应当是他们的一个选择点。”曹彬想了想,道:“另外,衮海也会是他们的选择之一,毕竟在平卢,李泽已经屯集了两个卫的军队,很显然这是有目的的。而且他们如果打衮海的话,也等于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

“救还是不救的问题是吗?”朱友贞一笑问道。

“的确如此。”

“当然要救!”朱友贞毫不犹豫地道:“这是多么好的插手衮海的机会啊!大哥将衮海的精兵强将都调走了,现在一大半在山南东道,一小半在长安周边,衮海大本营倒是变得薄弱无比,李泽一旦开打,衮海必然招架不住,我们近在咫尺,当然有救援的义务。我那位大哥,现在一心想要谋求长安的卫戍大将军之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殿下说得是。”曹彬犹豫了片刻道:“但是三殿下,请恕末将直言,如今我们虽然编练了大批的军队出来,但毕竟都是新军,较宣武军而言,战斗力不在一个档次之上,如果与唐军正面对垒,获胜的机会不大。”

说到这个问题,朱友贞也有些无可奈何。但想要练就一支强军,又岂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接下来打鄂岳,我准备亲自指挥。”朱友贞道:“宣武军一概不动,我全都留给你。曹将军,你坐镇武宁,随时准备救援衮海。”

“宣武军不动的话,殿下准备调那支部队去打鄂岳?”曹彬道。

“刘信达马上就要回来了,他麾下数千兵马,从平卢到泰安,一直在打仗,战斗力不弱,他本身也是经验丰富的大将。”朱友贞道:“另外,调田国凤所部一万人,也差不多就够了。到时候淮南龚云达亦出兵,一个鄂岳,费不了什么大力气的。”

曹彬点了点头。

“打完鄂岳,这些兵,也就变成老手了,到时候,我会把这些老兵再给你调集一些,然后再补充一些新兵。”朱友贞仰头想了想:“往南打,是占地盘,拢人口,也是练兵,练出来的精兵强将攒起来,准备对付李泽。”朱友贞笑道。

“东南方向,向训动作频频,到时候,必然会与我们有所交集。”孙桐林在一边道:“这一点,也需要考虑到。”

“这便是李泽筹划的南北夹击我大梁的计划了。”朱友贞冷笑道:“不过向训也不是甘于向他雌伏的主儿,到时候是李泽的助力与否,还得看看呢?孙公,你替我跑一跑江南观察使,湖南观察使这些地界儿。”

孙桐林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我便发兵鄂岳!”朱友贞道:“徐想马上也要到武宁了,曹将军,到时候他主持政事,盘活地方经济,你主持军事,时刻关注衮海。”

“明白!”曹彬道。

孙桐林想了想,拱手道:“三殿下,不可否认,徐想的确是一个治理地方的好手,但他在泰安的动作是相当激烈的,他的那些方法,在武宁,只怕不合时宜。毕竟武宁这里的豪门大户对我们还是相当支持的。”

朱友贞大笑起来:“等徐想来后,我会与他谈的,让他逼一逼也好,他来唱这个红脸,我来扮白脸,武宁不是泰安,我们当然是要团结这些豪门大户的,但是呢,也要让他们知道,该出血的时候,就一定要出血。徐想的存在,对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威胁,他们会老老实实地紧跟我的。”

孙桐林一笑:“原来殿下早有打算。”

“徐想学的是李泽治下那一套,但在我们这里,也是要分地方的。被打烂了的地方,这样做无妨,但像武宁就不行了。”朱友贞道。

“殿下早就有了成算,我也就放心了,明日我便启程,先去淮南,督促龚云达迅速收复扬州,然后协助殿下攻击鄂岳,然后便去江西,再去湖南,力争促成这两家联合起来应对向训的威胁,如果他们两家能够顶住向训,我们便有了更多的时间。”孙桐林道。

“有劳孙公。”朱友贞笑道。“要给他们鼓劲,等我拿下了鄂岳,整合了鄂岳与淮南之后,便可以直接支援他们了。告诉他们,如果愿意与我合作,一个王位,绝对是跑不了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