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长明肋下夹着一叠卷宗匆匆地走进了李泽的书房,一进门,就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哆嗦,与外面比起来,李泽的书房里的温度要低得多。看着公孙长明的模样,李泽站了起来,伸手推开了一面窗户,让外面的热气涌了进来。

公孙长明拱了拱手,咧嘴笑了笑,虽然李泽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他心中极是受用。

“先生的身体还是要善加保养才好,太虚了一些。”李泽微皱着眉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公孙长明:“金源不是一直都给你开了有药吗?可有一直坚持在吃?”

“怎么可能不吃?”公孙长明将卷宗摊开放在李泽的大案之上,笑着道:“我还想多活一些年,看着王爷您一统天下,宏图大展呢!”

“既然如此,就该找个婆娘了。”李泽敲着桌子道:“你才五十出头多一点,现在就找,还能生几个儿子出来。梁晗在潞州已经成婚了,听说女人肚子都大起来了。你要再不找,我就给你塞几个到屋里去。”

“梁晗那小子不地道,结婚连喜酒都没有请我喝上一顿,回头要敲他的脑袋!”公孙长明气啉啉地道。

“等他回来再说吧!”李泽笑着道:“别打岔,说你的事呢!”

“这事儿就不劳王爷操心了,梁晗那小子都找了婆娘,我也正寻思着找上一个,不过我要找的,可能跟王爷您想的不太一样,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

“先生有什么特别的标准吗?”李泽道:“不管是什么大家闺秀,还是名门淑女,只要先生看上的,我都能给你娶进门。”

公孙长明拿手乱摇:“得了吧,我只想找一个不识字的,身体健壮的,下地能种田,上山会砍柴,进厨房能做一手好饭食的就可以了。”

李泽瞠目结舌:“这是什么道理?先生学富五车,找一个连字也不识的,婚后只怕连说话都说不到一起去。”

公孙长明呵呵一笑:“难不成像章回那样吗?找的女人的确也是学识渊博,上得了厅堂,但可下得了厨房?吵起架来,章回每每被那女人批驳得哑口无言,他儿子章循,也是一个模子,这样的老婆,我可不要。王爷,我的这些私事儿,您就别操心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等娶进门的那天,请您去喝喜酒便好了。”

李泽有些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吧,先生自己拿主意,只要你高兴就好了。”

公孙长明指了指案上的卷宗,道:“王爷,两件事情。第一件,是伪梁那边的,朱友裕和朱友珪两人分别进攻山南东道和山南西道,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进展迅速,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他们的攻势,我们安置在哪里的探子估计,最多到秋末,这两地,便会被伪梁彻底拿下。”

“意料之中。伪梁的军队一直在打仗,经验丰富,山南东道和山南西道承平太久,不是对手是很正常的。”李泽点道道。

“一旦伪梁拿下了这两地,进而便可威胁到鄂岳道以及荆南等地区。”公孙长明接着道:“伪梁直接放弃平卢,其意便是想要席卷中原地区便将触角伸进南方,接下来想必就是武宁,淮南等地。如果他们真的拿下这些地方,可以说长安的朱温便有了广阔的战略空间,有了厚实的战争基础,这些膏腴之地,会为他提供源源不绝的物资。”

“敬翔本来就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但对此,我们却也并没有多少办法,当初我们在与吐蕃人决斗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现在我们想再插手,却是已经来不及了。”李泽道:“只能徐徐图之,先拿下平卢再说吧!”

公孙长明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便是岭南节度使向训之事!”

“高象升已经与他达成了协议了吗?”李泽笑问道。

“第一批情报已经送回来了。”公孙长明道:“向训与高象升见了面,对于高象升提出的要求,似乎是颇感兴趣,这事儿,只怕成的可能性是极大的。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有人向王爷提议小皇帝的婚事了。”

“他们就不怕我不同意?”李泽似笑非笑地道。

公孙长明叹了一口气:“王爷怎么会不同意呢?现在朱温势力正在向着南方席卷而去,而南方现在却是散沙一盘,彼此之间矛盾重重,很难有效地联合起来抵御朱温的兵马,而向训此人麾下有钱,也有兵马,如果再有了这样一个名分,自然也就有了足够的号召力来集结东南方向上的各大势力抵御朱温,延缓朱温拿下南方的速度。他们看得很准的,王爷必然会允准的。”

“说的也是啊,我还真是会允准。”李泽道:“要不然,我还供着这尊菩萨干什么呢?不就是希望南方能够对朱温进行有效的抵抗吗?看起来,我好不容易斗垮了韩琦,现在又要给自己造一个对手出来了。如果向训成了国丈,是不是也要封一个亲王才能对得起他的身份?”

“想来韩琦薛平田令孜他们一定会这样做的,光是一个国丈的身份,是无法与王爷您的地位匹配的,加封亲王总管东南军民事,如此一来,便有了与王爷您叫板的身份了。”

“实力呢?光有身份可不行。”李泽笑道。

“如果仅凭岭南一地自然不行,那就要看向训本身的能耐,能够集结多少地方上的实力派人物到他的麾下听命了!如果他有本事将南方诸节度一齐拿下,便足以形成一个与王爷,朱温两人分庭抗礼的第三股势力。”

“他要有这个本事,还能等到今天?”李泽不屑一顾。“这件事先不用管太多,静观其变吧,到时候如果真成了,我们自然是表示欢迎的,如果向训能够牵头把一盘散少的南地好歹捏合拢一些,能让朱温两面受敌,对我们来说,总是一件好事。”

“凡事有利自有弊,我们既然享受了好处,自然也要承担副作用。”公孙长明道。

“比起向训,我更感兴趣的倒是朱友贞。”李泽从一堆案卷之中找出有关平卢的一些卷宗,道:“公孙先生在这个人身上下了不小的功夫,让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看重这个人呢?”

公孙长明笑道:“与其说我看重这个人,不如说我是看重敬翔。王爷,别看敬翔在我们手上连接吃了几次亏,但此人,委实是一个劲敌,只看他助朱温在短短的时间内,便由宣武节度一地而骤然跃为我们最大的对手,如今更是席卷中原便可知此人的厉害。既然他如此重视这个朱友贞,我自然也要在朱友贞身上下些大力气。”

“朱温还在,朱友裕和朱友珪如今比朱友贞的势力更大,莫非这个敬翔想做点什么,一举将朱友贞扶上马?然后也来学学我?”李泽摸着下巴道。

“这个不太可能。”公孙长明笑道:“敬翔一定会做点什么的,但想要成为王爷您这样的人,他是万万做不到的。左右现在棋子都已经落在棋盘上了,接下来怎么走,大致心中都有了一个方向,我们一旦拿下了平卢,再来看朱友贞何去何从便可知道敬翔到底要干什么了。当然了,如果朱家三兄弟自己干了起来,对我们那就再好不过了。”

“朱温控制了整个中原之后,势力会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此时兄弟三人来争一争皇帝的位子,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朱温一直没有立太子,不是给了他们更多的遐想吗?”李泽道。

“或者朱温是想用这个位子,吊着几个儿子拼命吧!”公孙长明笑道:“哦,对了,还有一件情报是刚刚收到的,伪梁的情报大头目,负责内部情报事务的朱胜被朱温宰了,现在伪梁那边儿的内外情报,统一集中到了樊胜的手中。樊胜,就是那个我们用来从伪梁换回了一大批人的那家伙,您还记得吗?”

“那人是个厉害角色。”李泽有些主讶然道:“此人,怎么就一下子扳倒了朱保了呢?这下子他的权力可就大大增长了。”

“不是他扳倒了朱保,而是朱温容不得这个朱保了。”公孙长明道:“朱温看上了他的媳妇儿,君纳臣妻,说出去自然是不好听的,但如果这个臣子犯了罪被砍了头,家人都被罚为奴,自然也就没有人关心了。”

“朱温之好色到了如此地步吗?为了美色,居然自折手臂?”李泽有些瞠目结舌,“这个朱保,好像我听田波说过,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呢!”

“对于朱温来说,人才,随时可以找到,但绝艳天下的美女,就不是时常能遇到的了!”

“绝艳天下?有这么夸张吗?”

“只要朱温自己这么认为就足够了。”公孙长明笑道:“对我们来说这又是一番大礼。”

“樊胜也不好对付吧?”

“樊胜新接手,第一件事就是要清除朱保的势力,这一来二去的,他们的实力可是要折损不少的,新上任的要想熟络手里的事情,总是要时间的,而这个时间差,我想田波一定会好好利用的。”

“可惜高象升去了岭南,不然他会更欢喜。就是这个朱保当初追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被活捉的吧?”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