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天子李俨终于偕主力部队一齐抵达了壶关。

“陛下,臣终于又见到您了。”薛平激动不已,扶着车辕,看着车内满脸病容的李俨,几乎泣不成声。

“薛卿,原来是你啊!”李俨脸上亦是露出了笑容,这一段日子里,除了田令孜一直陪伴在左右之外,再也没有见到过一张熟悉的脸庞。此时,突然看到了薛平,心情不由得大好。强撑着爬了起来,在薛平的扶持之下,下了马车。

“这就是壶关?”他抬眼打量着壶关,“早就听说过壶关险要,果然名不虚传啊!”

薛平点头道:“陛下,壶关险要,扼守潞州门户,一夫挡关,万夫莫开。这好可以让陛下在这里稍事休养。”

“既然是如此重要之地,为何又被我们一举拿下?”李俨问道,对于他而言,当然是越早抵达武邑越好,壶关再险,却也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仍然是身处敌军重重包围之中,只有到了武邑,才能让他感到安全。

“陛下,虽然反贼作乱,但忠心陛下的臣子却也不少。苏群,你来见过陛下。”薛平微笑着道。“陛下,苏群原本是臣父亲的老部下,昭义乱局,他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关键时刻,这才奋起一击,掌握了壶关。如果不是苏群与大将军夫人里应外合,斩杀壶关守将田季,我们是根本没有法子拿下壶关的。”

头发胡须尽皆斑白的苏群,当真是没有想到这一辈子还有机会亲眼见到皇帝陛下,手足无措地跪倒在地上,连接叩了几个响头:“末将苏群,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俨伸手扶起这员老将,叹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苏将军,辛苦了。”

“为陛下效命,是末将的荣幸。陛下尽管放心在壶关休养,末将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保得陛下安全。”苏群慷慨激昂地道。

“好,好,有你们这样的人,朕何愁大唐不能浴火重生。”李俨脸上浮起一层红晕:“苏卿现在身居何职?”

“回陛下,臣现为归德郎将。”苏群道。

归德郎将,从五品下,刚刚从校尉跨入到了将军的门槛。苏群胡子头发都白了,才混了一个归德郎将,此时皇帝问起,不由得有些窘迫。

“苏卿赤胆忠心,这个职位,真是委屈你了。”李俨摇头道:“从今日起,苏卿便为定远将军。侍中,还请登记在册,眼下虽然不能进行正式的委任流程,但朕下中旨,你侍中连署,薛卿本为黄门侍郎,亦可背书。”

“遵命!”田令孜与薛平都是躬身领命。

苏群兴奋不已,自家公子说得果然不错,只要见到了皇帝,这前途果然就是一片坦途啊,这还只是开关迎了皇帝进来,一下子便从归德郎将连跳三级了。

“陛下,末将已经将关内最好的房子收拾了出来,环境幽雅,倚山傍水,陛下还请去哪里安歇!”

“朕也着实有些疲累了。”李俨点了点头,看着田令孜薛平柳如烟公孙长明一众人等:“军事上的事情,便有劳诸卿了。”

苏群自带着田令孜等人前呼后拥着皇帝皇后太子王夫人一行前去安歇,剩下的诸将却全都聚集到了壶关的守将府内。

这里论官位最高者,是薛平,论身份最尊贵的,却是柳如烟,但这两人,对于军略,却并不是特别擅长。薛平虽然出身军事世家,但自己经历的却不多,柳如烟冲锋陷阵杀将夺旗如探囊取物,但论起指挥大军作战,却非所长。而厉海,陈炳,褚晟等人,地位上却又不够。

自然而然的,这样的一群人,便以公孙长明为中心了。

公孙长明也不推辞,看着在座的诸人道:“各位,如果说先前我们自长安一路而来,最大的困难是行军的话,那么接下来,我们将迎来真正的艰难险阻。此时想必大家也都明白了,壶关将会成为接下来整个潞州的中心,大战也将围绕着壶关爆发。我们位于战场的最中心点,而四周,将只会有敌人。我们需要一直坚守到最后,等到节帅率部将敌人打垮。”

厉海面有忧色,也不怪他如此担心,此刻,朱友贞带领着数万大军正穷追而来,而田平所修统辖的魏博昭义联军离他们更的。壶关与潞州城近在咫尽,田悦在潞州城内外屯集了五六万大军,也随时可能扑将上来。

而武威会出动多少人?

似乎是看出来了厉海的担忧,公孙长明道:“诸位,节帅这一次与河东联手,河东兵马两万由韩琦李存忠亲自率领从屯留方向攻击,武威出军十二万,自黎城发动攻击。另外,节帅还组织了一支多达两万人的骑兵部队进行迂回穿插作战。所以,这一战,虽然于我们而言,的确很危险,但只要我们万众一心,死守壶关不失,用不了多长时间,战场之上,必然会是我武威天下了。”

这些情报,别说是厉海了,便是陈炳褚晟也是第一次听到。

差不多二十万大军了!

这一下子,在潞州,敌我的力量对比,可就完全反转过来了。也就是说,只要他们顶住了最初的一段时间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厉海,你率三千神策军,于北面百谷山设营。”

“陈炳,你率三千千牛卫,于南面双龙山设营。”

“遵命!”厉海与陈炳二人双双起身抱拳领命。

“营寨必须要建成永久性的坚固大营,你们可以征发壶关所有人,速度愈快愈好。”公孙长明道:“单守壶关,必然会自缚手脚,守住北面百谷山,南面双龙山,我们便有更大的回旋余地。”

“是!”

“薛侍郎,守壶关一职,便非你莫属了,屠虎与苏群副之。”公孙长明看着薛平,笑道。

“自当奋勇向前。”薛平神色严肃,拱手领命。

“我呢?”柳如烟看着公孙长明,问道。

“夫人,守城光守可不行,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进行反攻的,而领导反攻者必须要勇冠三军才可。否则出城逆袭不胜反败,那是会伤了城内士气的。”公孙长明笑道:“便请夫人率数百悍勇之士,在必要的时候出城反击。”

“如此甚好!”柳如烟顿时笑开了花:“不过我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呆在城楼之上帮着薛侍郎守城的,公孙先生放心,我只管杀敌,绝不会给别人造成麻烦的。”

“那就有劳夫人了。”公孙长明本想拒绝,但薛平却抢在头里拱手致谢,他知道柳如烟的一身功夫恐怕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强的,难得柳如烟愿意来帮忙,他怎会拒绝?公孙长明想照顾柳如烟的意思他很清楚,但这个时候嘛,薛平才不会管柳如烟是谁的夫人。人尽其才,方是最好的。

“那就马上动起来吧,平日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可谓一寸光阴一条命。南北两山的大营马上营建,城内也需清点物资器材,布置守城器械。各归其位,各理其事!”公孙长明挥手道。

整个壶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忙乱了起来。上至官吏,下至平民百姓,无一不被动员了起来,加入到了修筑城墙,建设南北两个大营的工作中去,除了皇帝身边的人没有动之外,便连田令孜的所有家将护卫也全被征发去劳作了。

“薛坚,裴仁清的确已经有了反正的心思了?”站在壶关之上,看着薛平,公孙长明问道。

“这二人,原本也没有多大的志向,只不过是被我那二叔逼反了而已。”薛平叹道:“刑州战败,接着又被石壮夺了洺州,贝州,二人几成丧家之犬,沦落之极,二人加起来,也不过几千兵马,即便在田平麾下也不被看重。眼下局面,他们二人还是可以相信的。”

“田平呢?他们能说服?”

“那就要看战局如何发展了!”薛平笑道:“如果河东,武威有以摧枯拉朽之势连战连胜,田平必然会动起来。我扔了一个香饵过去,只要他咬了,那魏博分崩离析也就是旬日之间。”

公孙长明满意地连连点头。

“只要魏博一乱,朱友贞可就插翅难逃了。”

“只可惜我那四叔,手中还有一支强军,但他却一定要站在朱温那边。”薛平苦笑。

“理解,薛雄所思所想,也是正常,既然你站在了武威这边,他就自然要站在朱温那边,这是从你们薛氏一族的长远来考虑,两边下注,不管谁赢,薛氏都不会因此而灭亡。”

薛平微怒:“薛某人向来不下注。”

公孙长明笑着拱手致意:“薛侍郎的忠心,公孙是明白的,失言了,失言了。”

就在壶关竭尽所能紧急备战的时候,在昭义地区,还有另一支军队正狼狈地四处逃窜,与朱友贞的部属拼尽全力地在纠缠着。

这支军队,就是自潼关而来的由秦诏率领的三千元从禁卫。

历经半月有余,这支战斗力着实不差的队伍,已经损失超过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