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慧急匆匆地走进了柳成林的大帐。

“查清楚了。”包慧看着柳成林,急迫地道:“统带这支骑兵的将领是幽州大族费氏子弟,叫费灿,今年刚好三十,是卢龙军师中郎将费仲的本族子弟,此人亦是卢龙有名骑兵将领,从二十岁起,便跟着张仲武四处征战,最为擅长的便是骑兵突袭。”

柳成林点了点头,与最开始看到潘家坞被袭时的气急败坏相比,此时的柳成林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史家坞的情况如何?”

“史家坞原本有乡兵约三千人,因为绝大部分都是史氏一族,所以这支乡兵的战斗力,比起一般的乡兵就要强得多,分化离间对他们而言也的效果不大。”包慧有些惭愧地道:“所以,将军,以前我拟定的计划太想当然了,将军想要的那些东西,他们弄不到。因为他们根本就接触不到核心。”

“这种大宗族最可恨了。”柳成林体谅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们的人,还是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情况,卢龙的确有一部分军队进入到了史家坞,人数大约是两千人,是莫州邓景文的部众。这支部队在深州与我军交过手,算是对我们比较熟悉的。”

“莫州两千步卒,费灿两千骑兵,再加上史氏三千乡兵,这一仗,倒还真是有意思了。”柳成林嘿嘿的笑了起来。

包慧道:“柳将军,现在我们手中只有李德将军的二千骑兵以及五千步卒,想要攻克史家坞,力量还是稍嫌单薄,要不是集结乡兵呢?”

“不用。”柳成林却是断然否决:“瀛州现在民心不稳,更多的人因为费灿的攻击,已经存了观望之心。集结乡兵,一个不好,不但不会成为我们的助力,反而会成为负担,而从深州,景州集结乡兵的话,动静太大,这两年,深州与景州一直在打仗,百姓想要太平的心思比任何时候都迫切,此时征召他们,也不适宜。”

“深州李睿将军的兵马?”包慧道。

“这是我的战争。”柳成林笑着挥挥手,“包长史尽管放心吧,我已经有了成算,不出一月,我一定会拿下史家坞,史家坞一下,剩下的几个坞堡也就不成气候了,要么给我滚走,要么便向我们投降。”

“将军既然胸有成竹,包某便放心了。”包慧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包某便告辞了。”

“包长史请便。”柳成林笑着送包慧出了门。

等到包慧离去,柳成林大帐的内间却有人掀帘而出,此人竟然是应当早就离去的深州别驾李睿,自潘家坞归来之后,深州刺史杜腾,景州刺史孙志以及李睿便纷纷告辞离去,却不知什么时候,李睿居然又回来了。

“包慧还是信得过的。”李睿道。

“李将军自然是信得过他的,我当然也不会疑他,但他手下的人则太繁杂了。”柳成林摇头道:“我们这一战能不能胜的基础,就是能不能干掉费灿的那两千余骑兵,我不想出任何的岔子。我的部下,除了柳长风外,其它人也是丝毫不知。”

李睿理解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柳成林这一刻的压力有多大。费灿袭击潘家坞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仗着熟悉地形以及骑兵强大的机动力,连续又袭击了三个坞堡,这些坞堡在潘家坞遇袭之后,虽然也加强了防御,但也只能确保坞堡不失而已。而能做到这一点,还要得益于李德的骑兵在费灿的身后穷追不舍,使得费灿的攻击时间极其有限。

人员的伤亡在急剧减少,但费灿对瀛州的破坏,却是无与伦比的。大批的长势极好的庄稼在这一波袭击之中,尽数化为了乌有。

而除开这些肉眼看得见的损失之外,更重要的是瀛州人心的动荡。卢龙骑兵出入如无人之境,这使得瀛州人不能不想起过去十几年里卢龙军队的强横,对于武德军队能不能击败卢龙人也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柳成林如果不能迅速地给予对手强有力的回击,瀛州的局势说不定便要就此恶化下去。

两人站在地图之前,柳成林粗壮的手指摁在地图之上,从一个点移动到另一个点,所指过的地方,都是费灿袭击过的地方。

“费灿袭击的地点,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毫无规律可循,但实则上,却还是有着一些联系的。”柳成林的手指收缩起来,钉着一人地方,“李将军,看出什么没有?”

李睿凝视了片刻,道:“这人地方莫非有什么古怪?费灿袭击的这些地方都是以这个地方为中心散发出去的,快马奔驰,都在一天的路程之内。”

“李将军果然有眼力。”柳成林笑道:“石林,这个地方的地形非常特殊,有着无数的裂谷,而且这些裂谷四通八达,又有着无数的出口,正所谓失之毫厘,便谬以千里啊。一旦走错路,便与敌人可谓是南辕北辙了。”

“费灿军中一定有非常熟悉这里地形的人,一旦有事,他们只要逃到这里,我们基本上便没有了什么办法,别说我手里只有不到一万步骑,便是再翻一辈,填进这些裂谷里去,也不会激起任何的浪花来。”柳成林道。

“如果我们真在这里向他们发起攻击,说不定还会让他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对我们形成反攻,一个不好,我们便有一败涂地的危险。”李睿道。

“正是这个道理。”柳成林笑道:“所以包慧的人虽然探知了费灿的藏身之地,我们却也没有办法前去围剿,只以诱使他再次出击才有机会干掉他。”

“在这个圆圈之上,还有三个坞堡,对方会袭击那一个?”李睿却是皱起了眉头,“我们只能靠猜,这就有些麻烦了。”

“他会去袭击这一个!”柳成林却是笃定地指着一个地方道。

“程家坞!”李睿却是摇头道:“这三个坞堡之中,程家坞是最大的一个,而且距离高阳县城也近,费灿会舍易取难?”

“因为接下来我的主力会全军开拔,直逼史家坞。”柳成林道:“费灿如果就是一个普通的将领,倒是有可能去打容易的,但他可是费家最有前途的子弟,眼光甚好,打程家坞的好处他是看得到的。”

“愿闻其详!”李睿虚心地向着柳成林请教。

“我率主力既去,剩下的驻守兵力,费灿只怕是没有看在眼里的,哪怕程家坞距离高阳很近,但如果高阳哪里的驻军出援,他便可以去打击援军,如果高阳不出兵,他便可以好整以遐地打击程家坞,甚至继续向前进军到瀛州城下,制造恐慌,迫使我停下前进的脚步回去来追剿他。”

“制造恐慌恐怕是他最大的目的,并以此来拖延我们的战争进程。”李睿道。

“就是如此。”柳成林笑道:“所以我走了,程家坞这里就交给李将军了。”

“只要他敢程家坞,我便让他损兵折将,不过我的部下只有两条腿,跑是跑不过他的。”李睿笑道。

“这个李将军尽管放心,因为到时候,李德会从他们后面迫上来。”柳成林冷笑道:“而且我部也会分出一部分人马去往石林,堵住他的去路。”

李睿拍手笑道:“如此一来,他可就插翅难逃了。”

“拿下了费灿,则我们进军史家坞便再无后顾之忧,二千步卒,三千乡兵,柳某人还没有放在眼中。那怕他就是乌龟壳,我也要敲几个洞出来。”柳成林冷笑道。

“好,等我做掉了费灿,便提兵前来助你。”李睿道。

两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一次柳成林为了去除费灿这个后顾之忧,悄悄地请来了深州别驾李睿,李睿现在在深州,部众倒并不多,但却都是跟着他打过好些恶战的精锐,柳成林不能让自己的部队去设伏,就是因为担心泄露消息,而且想要干掉这样一支骑兵,人数少了可不成。柳成林现在麾下就只有五千甲兵,要是莫名其妙地少了一部分,费灿必然知道有诈,会不会上当,那就得两说了。

一天之后,柳成林的五千大军誓师出征,前军以柳长风为前锋,中军柳成林携带着大量地攻城器械,而后军则由候方域统领,三军相隔数里地,向着史家坞迅速推进。

柳成林虽然断定费灿必然会去打程家堡,但却也不得不防这家伙突然来袭击他一下。毕竟骑兵的高机动性,的确不是步卒能比的。更重要的是,从资料上来看,这个费灿,最擅长的就是做这种事情。

而就在柳成林大举进兵的时候,李睿的八百精兵,却是分成了一小队一小队的人马,向着程家坞靠近,柳成林的大张旗鼓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压根儿就没有人想到,还有一支隶属于深州的军队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进来。柳成林连包慧都瞒着了,其它人,也就更无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