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两声之后,陈笑云又说道:“不知郑兄弟来自什么地方?”这就是在盘道了,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关昊的年龄,就把关昊当成小辈来对待。因为他知道,当年那个年龄跟他一般大的家伙,跟他的父辈都是以平辈论交的,如果关昊真的跟那个家伙有些关系是他的晚辈,那么单从辈分上来说,他称呼关昊为郑兄弟,这是应该的。

而退一步说,就算关昊跟当年那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以他刚刚表现出的在风水之道上的造诣,两人平辈论交也很正常。风水阴阳这个行当,讲的是以本事论交,真正被很多人看重的辈分,在这个行当里却并没有太多人当回事。

陈笑云盘道的话,关昊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这个行当里的人,在交流时候有一点点讲究,如果他直接说他家在什么什么地方的话,这就会让人拿不准来头,甚至会当作他没有来头了。脑中划过小时候听奶奶说的一些话,关昊沉吟了片刻才回答道:“郑氏第十三房,并州郑氏。”

郑氏第十三房,这是关昊的奶奶亲口告诉他的,他家里那位老而弥坚的老太君对关昊十分喜爱,甚至说得上是溺爱,为了逗弄这个孙子高兴,经常把一些常人听不到的东西,当作故事讲给关昊听。

那位老太君说,郑氏原本是一家,郑姓的来头也很大,当年桓公的郑字封号,是取自周朝镇国九鼎之上。只是后来因为一些让人遗憾的原因,郑氏出现了分裂,最终变成了郑氏十八房,也就是十八个分支,而他们家,就是第十三房的嫡传血脉……并州郑。

当时关昊年龄小,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而那位老太君见自己的孙子对此兴趣缺缺之后,就不再提这茬,而是经常给他讲一些牛鬼蛇神仙佛精怪的传说,以至于关昊现在回想起来,不免有些遗憾,因为这代表的,其实是一个家族传承的失落。

家族的传承要在自己手上彻底消失,这让关昊没回想起来就觉得难受的厉害,其中的那种好似愧对列祖列宗的负罪感,根本不足为外人道。

当然,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信息这么广阔,关昊也不是没想过从网上找到一些相关的资讯。可是他能找到的,却只有郑氏十八房中的第十八房,也就是最后一个支脉的荥阳郑的资料,之所以能插到那些东西,还是因为荥阳郑在历史上的名气有些大的过分了,但凡讨论清以前的历史,就不能绕过五姓七家,那是七个总在不经意时候浮出水面影响历史走向的华夏大族,而荥阳郑,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然,那资料也仅仅只限于这一点,只提到了荥阳郑作为五姓七家之一的一些东西,其余的十七个支脉,则仿佛沉在人的目光不能扫到的地方。现在的荥阳郑自然还是存在的,不过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性的意义,但关昊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上,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

比如那家荥阳郑的后人,每年都会去东府那边的一个地方祭祖,而那个地方,正是当年桓公的封地,古郑国。有人在网上透露过,桓公一脉的嫡系传承其实一直都从未断绝,还一直生活在那片土地上。

陈笑云脸色骤变,又瞬间恢复过来,不过他再看着关昊,神色就不再是如刚才那样随意自然了。他是真的没想到,面前这个叫郑莫的年轻人,竟然跟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家伙,来自同一个家族!

“郑兄弟,你说你来自并州郑氏,此话当真?”

陈笑云脸上的神色变幻,自然是没有逃过关昊的眼睛,他暗道看来范二叔说的没错,这山城陈氏是跟他家里应该有什么他并不知道的关系在里面,便说道:“这还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难道还会有人把别人的祖宗当成自己的不成?”

关昊开了个小玩笑,但是陈笑云却并没有笑,这个陈胖子在听说了关昊的来头之后,脸上其实已经有一些连他都没有发觉的紧张了。在端起茶水喝了两口之后,他说道:“郑兄弟,劳烦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请六叔过来咱们再说。”

说完也不等关昊答应,喊了仆人近来让他好好伺候着关昊,然后他自己就火急火燎的出去,匆匆往一处陈家寻常不准踏入的禁地连走代跑的过去。一路上看到陈笑云的陈家人,都好奇的看他,他们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还能让自家这位名气冲天的家主如此急切。

“嗳!你们听说了没?大伯刚刚迎回来了一个来头大的不得了的年轻人,没多久就火急火燎的去轻院了。”

从陈笑云十分着急的跑去被列为陈家禁地的那个轻院的姿态被人看到,关昊来了陈家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一群陈家的年轻人瞬间就扎堆在一起议论开来。

“来头有多大,难不成会比咱们陈家还厉害?你就吹吧!”有人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就是,就算他家可能比咱们陈家厉害一些,左右不过就是一个跟咱们同辈的人,哪里有那么夸张!”这个说法立刻有人赞同,人的本性,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厉害的,纷纷从语言上寻求某种程度上的心理平衡。

另一个年轻人幽幽说道:“可能是真的,我亲眼看到大伯把那个男的从外面迎回来的。”

“真的?你确定?”立刻就有人不相信的问道。

旁边一个人接口说道:“是真的,因为我也见到了,当时就给吓了一跳。”

“陈宣呢?他不是号称咱们陈家这一代最厉害的人么,应该知道那人的来头吧,找他打听打听!”一个年轻稍大的陈家年轻一辈,开始寻找那个陈家这一代的领军人。

“四哥,不用找了,七哥去正堂了,大伯让人喊他过去陪那个年轻人说话。”年龄稍小的一个陈家男孩出声说道,此语一出,四周瞬间寂静。

关昊不知所谓的看着陈笑云离开的身影,这根他想象中的场景有很大出入,范二叔说山城陈氏跟自己加有很大渊源,说他们肯定会给自己帮忙。既然这样,难道不应该是他一说出自己的来头,对方就立刻热情无比,然后问自己遇到什么难题了,再承诺一定倾尽全力帮忙的么?

极品的雨前龙井的味道真的不错,可是当连续喝到第四杯的时候,关昊也隐隐有些不耐烦了,自己又不是上门当恶客,作为主人的陈笑云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却不见了,这算是怎么回事?这根本不是待客之道。

只是人在屋檐下,认真说起来,这次他是真的有事需要陈家帮忙,所以哪怕对方待客不周,他也只能就这样忍了,谁叫自己有求于人呢?否则换一种情况,关昊骨子里那种傲气发作,早就拂袖而去了。

终于在喝到第五杯茶,在仆人也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一个穿着一身白衣,脸色略显苍白,不过头上头发明显是刚刚洗过,还显得有些湿润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不过大伯说待客一定要仪表整洁,所以洗了个头。”陈宣一进门,看到坐在那里的关昊就连连道歉,不过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木讷,好似还有种神游物外的感觉一样。

听着陈宣的话,关昊有些哭笑不得,大伯说……怎么感觉这家伙智商有些地下一样。不过关昊看着陈宣的脸色,一眼就断定出来,这个家伙之所以脸色苍白,一定是因为经常不晒太阳导致身上的阳气衰弱造成的,甚至在看到陈宣的第一眼,关昊就有些替他担心,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恐怕就会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

拿捏不来陈宣的到来是什么意思,关昊起身说道:“我叫郑莫,你是?”

陈宣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对关昊说道:“我是陈宣。”然后便在关昊对面坐下,不再说话。

该不是真的派了个智障儿童来应付老子吧!关昊看着陈宣木讷的样子,心里就腾起了一丝火气,这可当真是欺人太甚了。旋即语气有些不善的问道:“陈笑云先生做什么去了?如果他有事要忙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陈宣急忙说道:“不要走!大伯说让我好好陪你聊天等他回来的,你要走了,大伯回头肯定要说我。郑莫你不要见怪啊,我正在想个问题,这会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一会就好了,过一会就好了……”

关昊也不是真的打算要走,只是心里有些火气,不过看着陈宣那着急的好像生怕自己真的走了的样子,又哭笑不得,心中的火气也顿时消了大半。便说道:“陪我聊天?那咱们随便聊点什么吧,也总比在这里干等着要好。”

陈宣说道:“行啊,你看着聊,我陪你聊就好了……”然后坐在那里,一副双目无神的模样,又不说话了。

我草!这是个什么奇葩啊!看着陈宣在那里呆滞,好像自己不说话他就一定不会开口说话的样子,关昊心中顿时没了一点脾气,这尼玛还真是让自己看着聊,他陪着聊!

他是真的被陈宣给憋住了,从来没想过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奇葩,第五杯茶水下肚,关昊看着陈宣坐在那里,突然间变得好像有些摇摇欲坠,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喊道:“陈宣?”

“嗯……啊!”陈宣好像是被从梦中惊醒了一样,猛地反应过来,答应了一声,不过这会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无神了,苍白的脸色里,甚至都隐隐浮现出了一些死灰色。

“你没事吧?”关昊问道,他看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陈宣的头上竟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紧跟着,脸上,脖子上,都有大块大块的汗珠滚落。

陈宣有些迷糊的看着关昊,他好像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异常,说道:“我没事啊,怎么了?”

草!陈家该不是打老子什么注意,弄这样一个病秧子进来,然后说是老子害了他并且名正言顺的对老子出手吧?关昊看着陈宣,眼神闪烁,不怪他把人心想的太险恶,而是人心的险恶从来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