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肚挺嫩,主要不是特别辣,又香……那个脆脆的是鳝丝?豆皮儿太入味儿了……”

裴钦坐在车里揉肚子,跟那群'交流心得。

那群目视前方地控着方向盘,只在后视镜中同情地看了裴钦一眼,高手在民间,常年装佛跳墙的胃轻易就被麻辣烫征服,谁说穷人不会吃,恩格尔系数是白高的么。

得不到回应,裴钦又转头向周未寻求共鸣:“疙瘩汤喝着舒服,回头来这儿打包早餐配兰姐的蜜酱乳瓜,我能吃三碗。”

车子驶近裴宅,周未轰他下车:“乖乖回家浇花去,今晚你要是敢离家半步我明天就来打断你的腿。”

裴钦跟那些小明星怎么疯他不管,但喻成都不行,那货惯会玩花样,他怕裴钦一觉下去会长睡不醒。

“看群消息,大伙儿在商量怎么给咱俩过生日!”裴钦晃着手机对周未喊,目送车子绕湖离去。

周未从一条天气推送中抬头:“回去。”今晚大风黄色预警,温度还要再降。

那群默不作声地扳舵,沿湖兜了半圈,从另一个门出去。

俩人到小区底商的便利店买了一整箱汤达人,那群脱下身上穿的军绿夹棉内胆衣递给周未。

“够大吗?”周未比划着纸箱的大小。

那群罩上夹克:“差不多,我小时候养那只橘猫一窝生四个崽,跟耗子差不多大,肯定放得下。”

这只流浪母猫是三花,典型的中华田园猫,周未让蒋孝期留个快递盒子就是想给猫做产房,无论三花能不能撑到蒋家那位开发商回来,今晚的降温肯定难熬。

周未把棉衣铺在纸盒里,一手提着往他平时投喂三花的草坪上找:“花花,咗咗咗——”

那群原本大犬似的蹲在自行车棚下面,看周未找了一圈没找到也过来帮忙。

周未扔下盒子回车里找吃的,打算利诱。

“在这儿!”那群站在南山墙根朝周未招手。

周未踩着半枯的长草过去,冬青掩着的水泥地台上立着一间木板搭成的猫窝,半米见方,斜屋顶,一侧还开了栅栏窗。

他蹲下身往洞口里看去,正对上一双黄黑泛绿的猫瞳,唔喵~

还成!蒋孝期不愧是开发商的后代,盖楼速度快得一比,那晚跟他说完纸箱的事儿,蒋孝期第二天早上就飞机回碧潭,居然还能一夜之间攒出这么像样的产房来。

“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周未感慨,转而发现此屋里垫的居然是公寓沙发上他枕过睡觉的靠垫:“吾小卧枕腿也凑合!”

周未手头没什么吃食,就拆了一碗泡面掰碎喂给三花,又让那群用面碗弄来点水放在小窝旁边。

有吃有喝,有床有窝,完美。

他摸出签字笔在木板上描:三花の家

“书包里装的什么这么鼓?”周未蹚着拖鞋从厨房捡了盘椰奶曲奇端着出来,正巧碰到下晚自习回家的周耒。他眼睛一亮,大尾巴似的跟过去:“我的生日礼物吗?来给哥看看,看看——”

周耒将书包从一侧肩膀卸下来,躲他:“没有礼物,别乱翻!”

“哼,”周未不走,赖他床上吃饼干:“你哥我二十大寿,不打算好好表示一下吗?卡里还有多少,借来用用,下月还你。”

周耒:“月初刚发过零用。”

周未:“现在都快十号了。”

周耒冷哼:“快十号!你的额度就用光了?你等着爷爷封冻你吧!”“提醒你,你上月借的还没还——”

“年底发红包一块儿还嘛,这不眼看就要过年了。”周未嬉皮笑脸地拿了一块曲奇往周耒嘴边送:“你个小孩儿天天念书吃食堂,存钱也没处花,攒着娶老婆吗?”

周耒皱着眉躲他:“手拿开……高卡高脂肥死你!”他视线盯在曲奇饼上,极力抵御蛇蝎诱惑:“你又闯了什么祸急着用钱?”

“哪闯什么祸!”周未想起洁惠那一架,心虚:“马上双十一了呗,买买买,买得越多,实惠更多!”

他趁机塞了一块曲奇到周耒嘴里,笑着逃开。

周耒大嚼,椰奶的甜香裹着脆裂的榛仁,口感好到爆。周耒抓他回来,抢过一整盘抱在怀里一口一块地塞。

“双十一?是你看中的飞机买一赠一送同款,还是喜欢的游艇三件75折???”

周未笑得像引诱得逞的蛇,故意做样子去抢餐盘:“还我,小心你的公狗腰……别吃了,我刚吃一块。”

周耒转身躲开:“要吃自己再去拿,这个不吃完怎么停得下来。”

“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周未仰在弟弟的大床上,看他吃得欢快:“月考考完了,带你出去玩?”

“下周要一模。”周耒又爽又悔地放下空盘子,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周未:“是个乖乖女。”

“嗯?”

“在妈那儿看到照片了,”周耒说:“喻金陵,长得像唐柔。”

唐柔是非一的当红小花,打小白兔人设,走清纯玉女路线,接的角色不是白雪公主就是灰姑娘。

周耒粉她但死活不承认,有次周未帮他约人出来玩,他愣是扛着不肯去,搞得周未顶锅上娱乐头条。

“一张照片能看出什么来?”周未捡了他床上的软皮球玩卧式投篮,打到自己鼻子,酸得要命:“她六岁去美国,吃了十几年牛扒汉堡,说不定走路hip-hop说话饶舌,还能养成日本公主不成!”

就算是唐柔他也不喜欢,假得要命,也就骗骗未成年小底迪还差不多。

“你不愿意?”周耒像是有些担忧未来大嫂的婚姻幸福。

“我刚二十,法定结婚年龄还没到好吗!再说了,爷爷那个肿瘤已经确认是良性,没大碍,用不着逼婚冲喜吧。”

周琛这颗瘤子着实让周未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能多扑腾几年,就像自家股票走了一波过山车似的行情重新触底反弹。

“你……”周耒吞了半句话下肚:“你就不能轻点儿嘚瑟?”

“好好,”周未凑过来:“下周模考嘛,我还有些题没刷明白,把你练习卷借我看看?”

“你抄作业就直说。”

“真不是抄,就是……参考。”

半小时后,周未仰在自己房间落地窗边的沙发榻上,上唇翘起拱着一管马克笔,手里掐着数学卷,旁边窗玻璃上画满了演算的脱式和辅助图。

笃笃笃,有人敲了三下门。周未抬手哗啦一声拉上窗帘掩住画花的玻璃窗,回手刚好接住掉下来的笔。

姬卿端着托盘进来,盘子里有一杯牛奶和一碟玫瑰饼:“小未,学累了吧,吃点东西歇歇眼睛。”

“谢谢妈!”他打呵欠,瞥见托盘里有个杯印儿,应该是先去周耒房间送过牛奶。

小时候他颇为执着过类似的先后问题,很可能是受祖父的影响,比如两个男孩同时摔倒,姬卿一定会先去扶起周未,一颗果子切两半也是先送到周未面前让他挑。

只要姬卿先人后己地对待继子,周琛就会不露痕迹地面露满意。

不懂事的小孩喜欢被家人重视,享受特殊对待,为此周耒也很生过他的气,动不动就甩脸子不理他。

周未现在倒是不会了,自从那次门外窥听到那母子俩的对话,很多事情在他眼里早已不是从前的样子,他已经学会换个角度旁观。

牛奶有些凉了,大概姬卿在隔壁和儿子说了一会儿话,说的什么周未很快就能猜到了。

姬卿没急着走,随手理了理周未乱扔的卷子,优雅地将鬓发别到耳后,笑笑说:“小未马上过生日了,真是长大了……身边有中意的女孩子吗?什么时候带人回来吃顿饭让我和爷爷认识一下。”

果然,保媒拉纤这种事情,姬卿做起来要比周耒顺溜得多,不知道那个照片的事情是不是她故意通过周耒试探自己的态度。

“有啊,很多。”周未咬了口鲜花饼,唇角染着紫红的花馅儿:“带回来就算了,别老头子好容易躲过一劫再被我气进医院。”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周未每次表示对周琛的不满,姬卿都很欣慰。

她破天荒地抚了下周未头顶,塞给他一张模样普普通通的银行卡:“别给爷爷和小耒知道,你朋友多,在外头玩别曲着自己,家里也不差这些。”

周未看着门关合,仰头将卡片盖在鼻子上,嗅到金钱满满的血腥味。五十万,一百万,还是五百万?够他玩把大的吗?

十一月十一日,周家给周未庆生的party如期举行,也是周琛传出重病绯闻后在友商和对手面前一次澄清性质的亮相。

然而,众宾客们目瞪口呆,因为生日宴的主角周小少爷不见了!气得老周总险些当场撅倒,后悔没收了他的护照,没连他身份证一并扣下。

“恶人谷”的群聊里,周未发了条视频,一双雪白的脚丫子叠放在皮座椅上,往前是游艇雪白的甲板护栏,再往前是湛蓝海水中雪白的浪花……万里碧空,晴光耀眼。

【everybody come on!碧潭游潜,食宿全包,报销往返机票,1111大促,错过一次等一年!】

下面队形整齐地回复一串:【报名!三小时后见!】【报名!老板局气!】【报名!寿星不在我也闪了……】

周未勾着唇角将墨镜推到头顶,放下摆拍时挽起的裤腿儿,裹紧软壳衣……这小海风,还真挺硬。

他指尖点了通讯录里的a7,一通电话拨过去:“小叔,出来玩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