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你,你是父…父亲拼死托我带出妖市的,化形是很晚之后的事,虽然见面不多,但没化形时,你就在我身边。”

“怎么证明。”

祝余迟疑:“你的原形…中间有道刀痕,被砍的。”

他记的不多,只记得,她为他挡过刀。因为什么,记不清了,除宴青和童年那段记忆,其他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祝余把头发扎起来,正色道:“宴青旧部,全在她安排的路上走,接下来,你每走一步,都是成为她息壤的道路。那些人,固然对你是好意,可被人安排好的好意,你要吗?”

扎完头发,他起身给了雾里一记眼神:“慢慢想,不着急,我对他们口中的霍乱天下没兴趣,有的是时间。”

雾里:“你想做什么?”

祝余微微偏头:“再说会显得我很装,不说了。”

“前面就是万年历的窝点了吧?”

前面是青山乡的断头山,山后面有个村,村四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怪找不到。

黑狗把包丢在地上,拧开矿泉水瓶,郁闷地坐在一块大石上,猛灌几口水:“王总和他在一块,不好对付啊。特调局的几时来?”

老李:“老大说,人已经到了。”

别墅外,王总点了根烟,跟树上的人说:“你都听到了?”

树上,艳姬眉头轻蹙。

她跟王总都偷听到了祝余的那番话,不可思议,不敢想象一直以来坚守的事,原来只是一场骗局。她、他们,全是棋子。

而且,听祝余那意思,他没回妖市的打算。

她还多听了点别的——有人给王总打电话,说特调局已经摸清了菜园的位置,必须把人送回去,千万不能让特调局钻了空子。

所以,王总说的“都听到”的“都”字,很有深意。不想让特调局钻空子,青精院的吧?

她点点头,不动声色:“是。”

王总把手揣进兜里,一抹杀意自掌心生起:“你打算…怎么做。”

“别介,”艳姬跳下树,翻脸比翻书还快,“王总,我都跟了您多少年了,自然是您的人。咱们都有共同的目标,我当然跟着您啦……”

她想抓王总的胳膊,却扑了个空。

王总面无表情:“这两天,我总在想,他怎么能这么清楚我的动向,还能调动我的人,本来想不通,现在全明白了。”

“噗通”

艳姬跪在地上,上牙直打下牙:“对…对不住…”

这种情况,越是找借口,就越是找死,艳姬心里七上八下:“都是因为我,是我太想回妖市,才不得不那么做的。”

王总冷冷地看着她,眸中没有半分动容。

“看来,你已经取得他的信任了。”他说。

艳姬:“我……”

“菜园来人了,带你的人,把那些人清理干净。”

“我这就去办!”

阳光明媚,别墅后面出来,王总把手揣进兜里,刚走过拐角,就看到萧秦盯着他看,眼神意味深长。他撑开嘴角,冲他笑了一下。

祝余推开窗户:“找你的人来了。”

雾里走到窗边:“你的那些话,我想了想,有道理,既然咱们都有共同的目标,合作一下?”

祝余觉得好笑:“我今天学会了个词,这个词,叫中二,挺适合现在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你也不例外。这么多人出动,每一个人都想我死,我确实应该不得好死,可你呢?什么都没做,再继续参与其中,却会比我的下场更严重。”

雾里沉默,又说:“我在以我的方式生存。”

“有意义吗?解决得了问题吗?”

“我跟你透个底,要想结束着一切,当年所有残余的试验品都得死,他们之所以活着,全是因为侥幸做了宴青的垫脚石。我猜,青精院的那些人一定心知肚明,才故意兜了这么大的圈子。试问,你替他们杀了那些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他一偏头,却看到雾里根本没什么反应。

“唉,算了。”祝余抓抓头发,“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雾里随口说:“抢了女娲石,暂时让宴青回来,压一压青精院跟特调局,等他们看清了局势,事情就好办了。”

“馊主意你倒是挺多。”

祝余用手撑着头,心里已经有了一套主意:“你那些朋友,靠得住吗?”

雾里点头:“嗯。”

“要救人,这里没办法,但妖市有,得去趟妖市。”

雾里:“这样吗。”

祝余:“有十几个人进了菜园,像特调局的,青精院的在西面,你的朋友在东面,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清楚,想抓他们,动动手的事,我不动手,是因为不感兴趣。”

祝余把一缕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回身往屋里走。茶冷了,唯杯身有些温度,他攥着茶杯:“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时间会证明一切。”

风吹过,窗帘扬起又复归原位,窗边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完蛋,特调局的往我们这边来了。”

黑狗打开车门:“快走。”

叶行开着车,迅速往树林里开,特调局的个个身手敏捷,咬得很紧,越追越近。

眼看就要被追上,黑狗摸着下巴:“看这情况,得有五六个,这样还怎么带雾里出来?”

叶行猛地刹车,车胎在地上滑了道重重的胎痕,他急急拐弯,绕了一大圈,往断头山后开。

然而,车刚开出两公里,忽然停了下来——受到剧烈碰撞挤压,报废了。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两个人,一男一女,中年人,不是善茬。

“我的天,”老李哆哆嗦嗦,“这两位是总局核心级人物,这回,咱们跑不掉了。”

叶行当机立断:“下车。”

黑狗跟李白把老李拉下来,阳光刺眼,明明是艳阳天,却有种腊月寒冬的感觉。

对面那两位身上都有很浓重的杀气,所谓核心人物,并非真有多么核心,他们的真实身份,是特调局的打手。专门帮特调局处理一些棘手的事。

比如,特调局不能杀的人,他们可以杀。

特调局这是……想除掉他们?

也是,在特调局眼里,他们是在逃囚犯,每个人手上都沾过不少血,除掉他们,一来可以打乱青精院的计划,二来可以让一切回到他们的掌控范围内。

“二哥,”对面女人掏出枪,“一、二、三、你对付这三个,剩下那两个,交给我。”

二哥扫了眼叶行:“这个留着,其他的,”他拇指对着脖子划了个弧线,“懂了?”

“没问题。”

“砰!”

枪声响起,惊起一片麻雀。

黑狗一把将老李推给叶行:“你们先走,去找青精院的人,我垫后!”

留下来只会是累赘,叶行也不犹豫,拉了老李就跑。

那女人想追,面前忽然横了把长剑,剑身堪堪掠过脸颊。

她翻身躲开,脚蹬着树,借力去踢李白的手,李白用剑挡着,倒退几步,冰碴子一下从身上迸溅出去,又尽数被她以四两拨千斤还了回来。

秋末,树叶铺在地上,偏偏地面还坑坑洼洼的,厚厚一层,在这种地方跑跟摸着石头过河没区别。

老李忽然回拽住叶行:“前面有人,四五个,好像发现我们了,怎么办?”

叶行调转脚步,因为黑狗他们的缘故,找青精院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可这样一来,不划算,不如将两方的矛盾调转至一头。

他抿着唇:“去最近的地方。”

距王总的地盘只有一步之遥,就差一步。

“哗啦啦——”

树叶纷纷扬扬洒下,树上有人,叶行把老李甩出去,胸口挨了一掌,后背撞在树上,五脏六腑都跟着错了位。

“叶哥!”

“别管我!快走!”

话音刚落,叶行心头一颤——老李被人抹了脖子。他看着他,脸上表情一点点转为痛苦,缓缓倒在了地上。

叶行踉踉跄跄跑过去,跪在地上,想扶老李,又怕动作太大会给他造成二次伤害,只能手足无措地喊:“老李,老李……”

“哥…跑……”

原来窒息是这种感觉,伤口翻着,血在喉咙处胡乱一气地灌,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疼,也来不及疼了。

昔日种种走马观花般浮现于脑海,哭啊,笑啊,那些时光一一涌现,不管承不承认,回忆涌现不是因为留恋,而是为了与人道别。因而这一刻的感情才最刻骨铭心。

叶行攥着裤角,撑着身体站起来,摇摇晃晃。

“二丫,”头上戴花的老头戴上手套,“你下手有些狠了。”

二丫弹了下刀,不屑一笑:“怕什么?弱肉强食,刀剑无眼嘛。回头就说,是误杀。”

“琤”

叶行匕首擦过她的脸,手被擒住。便绕了下匕首,肘击她的下颚。招数被二丫一一化解,叶行骤然下探,横扫过去——

“咔嚓”

二丫势如破竹,一脚踩在他膝盖上,这一脚力拔山河,废了他一条腿。二丫把人踢在树上,满脸嘲讽:“叶行,你也有今天。”

在她要过去处理人时,老头拦住她:“别忘了任务是什么。”

“斩草除根啊。”

二丫推了推墨镜,冷笑一声:“还是说,你想被我杀人灭口?”

老头语塞,这个二丫,怎么变得这么嗜杀:“别忘了,那些人很快就会赶到,他还不能——”

“啰嗦。”

弄死老头,二丫回头看叶行,呼吸没有吐气多。她笑笑,舔了下手上的血:“放心,不会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