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清楚了?”慕槿未回话,云盏已然又开了口,一双充满兴味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恍然间又似充斥着冰诀。

慕槿无言以对,她知云盏是问那纸上的事。看来云盏确已查过她沈枫这个身份了。知道她以前说过的话不过是随口应付他的。

进屋之时她早有猜测,所以此刻也不显惊慌。潋滟如秋月的眸子下是一颗平静沉敛的心。

云盏来到背后她没有一丝察觉,他故意让她来找他,本就是个陷阱。不过想要知道她的目的,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让她露馅呢?

“相爷,除却这个身份,折香并无欺瞒相爷之处,个中缘由纷乱驳杂,一时也难以解释清楚。”慕槿两眼看向他,低语道。

话虽如此说着,但慕槿微拢在身下的手已缓缓旋紧,整个人作出一副暗暗防备的姿势,眉间也隐隐沉下一抹褶皱。

云盏轻扬起唇角,长身而立的挺拔身躯被玄色包裹,微眯的凤眸盯着慕槿,隐隐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既不是沈将军的长子沈枫,那会是谁呢?”云盏低声缓问,迈开修长的腿,缓缓向慕槿走来。“让本相来猜猜。”

言语之间暗含沉凛,似是逼问。那双孤寂略寒,风魅轻狂的眸子里跳跃着惊异无垠的光芒,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兴味和期待,不过这期待却是微乎其微,但又让人无法忽视。

慕槿沉着眸,微抿着唇,浑身透露着几分神秘与暗波。

“七年前,东陵国死伤无数,沈家也一并覆去,无活口。”云盏负着手,斩钉截铁地道。幽魅的眸子里含着淡漠,语调低沉,听得慕槿心头一紧。

“你之前所说的话不假,可见对沈氏一族抑或是东陵都很了解。若非生在东陵,那便是消息得来全面。长离乃谢瑶心腹,得罪长离便是得罪谢瑶。与谢瑶为敌无疑是与整个东陵为敌,仅凭一人之力,本相认为你还无法做到与整个东陵国十六州相抗衡。剩下的,那便只有私人恩怨了。”说到此处,云盏眸光微沉地看向慕槿,“能与他有如此不共戴天之仇的,除却已亡之人,那便只有生还者了。至于这生还者是谁,是本相告诉你,还是你自己交待呢?”

听着云盏一字一句地分析,尤其是最后那两个‘生还’二字,让慕槿心头暗暗一震。

不过,随即也很快平定下来。云盏话虽有理,无凭无据也能猜测得如此透彻,让人不免无端心惊。可惜,他认为只是私人恩怨这般简单吗?

慕槿心知,即便云盏要查,也只会查到她不是沈枫的事,毕竟确实有这人存在,几年前留下的一些线索她还无法彻底销毁。

又或者挖遍了沈氏一族的祖坟,查遍了与沈家相关之人,捅破了天也无法查到她此刻的真实身份。

难道她何时露了马脚让他怀疑了什么?

慕槿径自思怵着,想着应对之策。

“那不知相爷以为,我该是谁呢?”慕槿没有否认云盏的话,亦没有轻易承认。她此刻有些好奇,东陵国除了她以外,还有谁敢与谢瑶为敌。

她在赌,赌他们两人谁更沉得住气!谁先站不住脚!她倒想知道,在云盏认知里,谁是他最想见到的人。

四目相对,慕槿眼里泛着一抹幽幽深意。她心知,如果这时候还不能消除他的戒心,那恐怕她以后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

机会,留给她的就只有一次了。

窗柩吱呀地晃着,恍若一个悠闲的小人儿,靠着窗角,自在地览尽窗外余晖倾洒下的昏黄景致。

慕槿十指微微拧紧,指尖泛起的白色轻陷在肉里。她眼眸微抬,静静地看着迈出步子朝她缓缓走过来的人。

一双幽深冰魅的眸子里跳跃着沉沉浮浮的暗光,恍若幽暗林木里燃烧的冥火,刺痛骨肤却不留任何痕迹。

慕槿步子没有半分后退,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目光相交,谁也不肯退怯半分。

云盏一步步朝她走来,直到脚步停下。两人相隔不过一掌距离。云盏负着手,微低了头,俊冶冷魅的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人。

慕槿离得近,近到可以看清身前之人黑漆如墨的鬓角,会弁如星的凤眼,好像染上了褚黑之色,会灿得耀眼,亦会沉得深暗,一眼便把人深深地吸引住。

微微上扬的玉唇,恰似一朵孤傲的清莲,不见锋芒,亦没有柔情。

云盏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立在螭案前的慕槿,目光未从她身上离开。但他隐隐觉得眼前之人似乎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了。

特别是那一双坚韧不屈又暗含狠厉的眼睛,明亮而深沉,像一只不会被驯服的野猫,浑身夹杂着几丝戾气,让人难以靠近。这双眼,他竟莫名觉得和他自己有几分相似。

不知不觉中,云盏眸色微深,竟慢慢地低下了头,似要将那双魄人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些,近在咫尺的面容也靠得越来越近。

这样的眼,总是很让人怀念的。

慕槿抬头看着眼前渐渐扩大的黑影,云盏高出她一个头,此刻罩着她整个纤瘦的身躯倒显得有些柔弱娇怜。

他这是做什么?

慕槿眉头慢慢拧紧,瞧着离她越发近的俊颜,鼻尖被一股淡淡的似檀似竹的香气萦绕着,细嗅着让人不自觉安心又沉沦的气味。

那双好看的凤眸里闪现着深沉幽暗却又复杂怀恋的情绪,瞬息即逝,让人心里不由一揪,却令慕槿登时反应过来。

她这是怎么回事?

回神间,云盏的面庞已经靠近了略显促狭的慕槿,浅淡可闻的温凉鼻息洒在慕槿的脸上,让她眉心不由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