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味药说不上便宜,但也并不昂贵。这京里的药铺她并不熟悉,又有谁知道面前的人是说谎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呢?

慕槿眼角笑意不变,轻缓道,“今日出门太急,好像带的银两不够,买一味药恐也差了些许。你若是不急的话,那便择日吧。”

乞丐少年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污浊的脸上掩饰不住即将喷发的怒气。他充斥着不悦的目光看向慕槿,见她脸上覆着一层白纱,看不清神情,可总让人觉着她是在笑。

那双清雅淡然的眼睛恍若指尖轻出在湖面上掀起的涟漪,幽幽粼粼,仿佛就是这么无辜。让人找不出气怒的理由来。

乞丐少年蓝瞳怒目圆睁,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反复在喉间滚了几滚才生生给憋在心头,甩下一句,“既如此,那便不卖了。”

若不是他急着要钱,没什么别的门路可以赚钱,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这个女子今日敢这样戏弄他,若让他渡过此次困境,改日他定要狠狠报复回来,要她好看。

话音一落,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石头,受不得气,起身就要离开。一身灰溜溜的破旧衣服此刻更显狼狈不堪。做乞丐能做成他这般模样也是无人能敌了,丢尽了脸。

“等等,你真不想要那两味药了?”慕槿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出声叫住了他。

这年纪尚青,性子倒倔,和柚儿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难听人劝,不受管束。

“你既需要药,那必是有人伤着了,否则你也不会如此心急地想要换钱。就这么走了,岂非得不偿失。”慕槿慢慢起身,看向那个突然顿住的身影,眼里一片淡然。

“我这儿有些银两,你凑合着也可以拿去买一味药性略轻的药,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那玉我倒是不稀罕,你自己留着吧。”慕槿从袖里取出几块儿银子,走到他面前,拿给他。

可那乞丐少年此刻却更为固执,敢情真把他当成乞丐了。他推开她的手,退到一边,露出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我说了,银货两讫,两味药便是两味药。这玉可以给你,我的东西也必须齐全。”

这话说着好像她非要他手里那块儿玉似的,慕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你给我玉,我却未给你两味药,不怕我得玉失信,不给了么?”

慕槿瞧着他,看似温和的眉眼之间暗藏一丝凌厉。

那乞丐少年眉头一蹙,蓬乱的头发遮住了那双奇异的蓝眸,一身破旧烂碎的衣服厚薄适当,在这微凉的天里不会受到一丝寒气侵蚀。

静了半响,谁知那乞丐少年轻嗤一声,语气微沉,“我怕甚,此玉有毒,除我之外的人触碰便会染上。你方才已经拿过了,手臂现下会有酥麻之感,毒至手心,由黑入紫。佩此玉在侧只能稳住毒性,若无解药,三日丧命。你既执意,那明日子时,我必须见到我要的东西。东西没到,那你便…等死吧!”

说罢,他扬手一甩,那块坑洼的棕黑色玉石便落入慕槿怀里。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神情有那么几丝不甘愿,一举一动之间尽是不客气。

慕槿讶异,挑了挑眉。低头看向她的手心,手纹之间确实有一块不太明显的黑紫色指甲大小的印记。像是被刻在手里似的,却一点儿也不觉疼痛。除却手臂有几丝麻意之外。

她垂眸凝思了片刻,复又抬眼,清然的眸子里划过几许暗波,让人难以猜测她在想什么。似乎一点儿也不为知晓这个消息而惊恐,连一丝着急之色也瞧不见。

乞丐少年见无人回应,以为她是吓傻了。心里不由一嗤,方才还对他那样逼迫,这会儿就没声了。

可当他立了半响也不见人理他时,他抬起头才发现一双清幽幽带了几许意味深长的眸光正盯着他。素白面纱之上,双眼混像一根根尖锐的冰锥落在他周围,锐寒而心惊,似乎一眼便能把他看透。

“你,还算不错了,虽然我说的是实话,但你没有被吓到,算是比前面几个人好多了。”那乞丐少年反应过来,登时又变得有底气起来。只不过那双蓝瞳里却闪现着几股不安。放在破烂袖摆下的手也紧张地握了握。

慕槿也不气恼,只淡然一笑,“这玉有毒,恐怕你之前骗过的人或多或少有些不信的,所以丧了命。那些信了的,也没有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也丢了性命。小小年纪却如此歹毒,真不知是哪家门户调教出来的,有几分血性,却无半点精慧。”

乞丐少年皱眉不悦道:“我,怎么不精慧了?能让你中毒我就……”

“就不错了?”

慕槿含笑看着他,也不恼,“小聪明罢了。做坏事的却偏选了人多的大街之上,万一泄露被抓住,你觉着你还有命逃走么?不留生机,这是其一。”

乞丐少年听她如此说,不自觉地便左右两旁看了看,那些路过的男男女女因为好奇有不时回过头来瞧着这处的。各种目光交错朝他看来,让他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遇上我这样好脾气的也就罢了,倘若遇上个暴戾恣睢的来个玉石俱焚,你这条小命随时会归西。即便他得了解药也不见得会放过你。这是其二。”

听了慕槿的话,乞丐少年顿觉自身有种挫败感。想反驳回去却偏偏人家更有道理。一时间闷气憋在心里难以释然。

“那其三呢?”少年憋闷道。

“其三?”慕槿勾了勾唇,淡道,“你不必知道。”

乞丐少年抬头看向她,蓝幽幽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被蔑视的憋屈。

“行了,你快走吧。明日丑时城郊五里外柳河。过时不候。”慕槿淡瞥他一眼,拿着那块儿丑陋的玉转身离去。

留下不明所以的乞丐少年立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碧色身影,眼神忽烁忽明,不时闪现过一丝恼意。

分明是他占了上风,找她谈条件的。此刻却反过来被她压制得死死的,连扳回一局的机会也没有。这到底是什么女人,竟比他姐姐还要厉害凶悍。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