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卡的那句“小心”显然不是对马克西姆夫人说的,她可没什么需要小心的,反倒是她身后的那个女巫是真的有点儿倒霉。

“啊!”

那位女巫在享受了一次与马克西姆夫人的某个部位进行零距离接触的体验之后,略显惊慌地叫了一声。

可是说实话,那也只是因为这种突然的情况而有点小惊吓而已,她很快就仰起上半身,将自己的脸尽可能地远离某个危险部位。

“哦——抱歉,女士。”马克西姆夫人也被吓了一跳,她连忙回过身去,一脸歉然地道。

可对方似乎并不领情,她抿着薄薄的嘴唇,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高大的马克西姆夫人。对于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大得吓人的女人,她一点儿都没有示弱的意思。

一直到现在,玛卡才有机会去好好打量一下那个女巫。

首先,不得不提前总结一下那位女巫给人留下的印象,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统一了,让人不由得就想二话不说先“总而言之”一下。

总而言之,这是一位无论表情还是眼神、无论穿着还是装饰品,无一不在显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说是一种“高贵”的气质,或许不太正确;可要说是一种“阴冷”的神态,似乎也不能一言概之。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女巫看起来很年轻,皮肤也保养得相当完美,不过怎么看都有些苍白就是了。

当玛卡正在随意观察着这位与周围的热闹气氛截然相反的女巫时,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对方有反应的马克西姆夫人,显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真的很抱歉,女士……”无奈之下,她再次道了声歉,甚至还稍稍前倾施了一礼,“请容许我为刚才的无礼表示歉意,就让我请您喝一杯吧?”

“不用了——”

对方终于说话了,可是其内容却格外地不客气。

“我不得不承认,一个拥有巨人血统的巫师会懂得道歉,这就已经让我很惊奇了。”

马克西姆夫人一向都不愿被人谈论自己的血统,当她听到这句话后,显而易见地表现出了愤怒。

“我、我只是骨架子大而已!”她有些气急地道。

“嗯?”对方娇笑了一声,缓慢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接着道,“你对自己的血统很不满意吗?当然,当然……这是你的自由,可怜的家伙……”

“你!”

马克西姆夫人半张着嘴,握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看起来就像是要爆发了一般。

这时,坐在一旁的海格忍不住了。

虽然他其实对马克西姆拒绝承认自己血统的行为也不喜欢。可再怎么说,这个世界上的巨人混血还是极少的,能称得上是他“同伴”的人,始终是要维护的。

在他看来,马克西姆这位优雅的女巫师,并不是一个坏家伙。

“你这女人,怎么可以随便评论别人的血统呢?”海格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大声嚷嚷道,“奥里姆一点都不‘可怜’!她可是——”

“海格。”

玛卡见他一不留神就要暴露身份,只得使足了力气朝他肚子上砸了一拳。

海格的话倒是被打断了,可玛卡却捂着自己的拳头一阵龇牙咧嘴。

这家伙,真不愧是巨人混血,别看他整个人都像水桶一样圆滚滚的,谁知道就连肚皮上都全是硬邦邦的肌肉块。

“这位女士,”玛卡一边甩着自己的右手,一边站起身来说道,“血统从来都不能代表什么,每个人的人生,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完整起来的……你说呢?”

“你在问我吗?”对方从一开始就是那副慵懒的模样,而此刻却仍旧没什么变化,她带着一丝敷衍道,“小家伙,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说实在的,对于你旁边的这位女士,我也没有贬低她的意思……”

她说着,随意地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啜了一口。

“……只不过,我所见到过的巨人混血,大多都是一些懒惰笨拙,连打招呼都不会的傻大个子。”

虽然这个女人的话确实很不中听,可她说的其实也是事实。

若要说起巨人混血,绝大多数巫师都是这个印象。别看这里站着俩巨人混血巫师,可海格与马克西姆的聪明,却不能代表整体。

事实上,在有记载的那些巨人混血中,不说绝对,那也有极大部分都是智商偏低的大个子,而且还曾引发过好几例伤人事件。

正因如此,玛卡其实很理解马克西姆夫人对自己血统的这种态度。甚至于,马克西姆能如此坚强地努力,并成为了布斯巴顿的校长这件事,更是足以载入史册的。

要是她公开了自己的血统,那她这个校长会不会被罢免,还真是两说。

“你说得不错,可是,你不能光靠体格就断定一个人是什么血统,不是吗?”玛卡平静地笑了笑道,“我只是在告诉你,无论我的同伴是什么血统,他们的优秀都只和自身的努力有关,要说——”

他说着说着,突然就顿了一下,鼻翼微动,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味道。

“哦,这是……”

玛卡忽然就眉头一挑,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好奇。

“海格……还有夫人,你们先坐,”在两人疑惑的眼神中,玛卡很突兀地向他们摆了摆手,“我想这位女士也不是有意的,这段不快就让我们先揭过去吧!”

说罢,他回身将自己的那杯热可可重新端在了手里,然后轻轻走到了那名女士的桌旁,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那位始终阴郁而慵懒的女士,对玛卡这般无礼的举动仅仅是稍稍蹙了蹙眉,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满。

“小家伙,你这样的行为,可是会让我怀疑你口中的那个‘优秀’的。”

她显然是在揶揄玛卡刚才称赞海格和马克西姆夫人那些话。

“是吗?”玛卡随意地耸了耸肩道,“我还以为,你会对这些礼节上的冒犯毫不在乎呢,女士?”

对方抬了抬眼皮,略显犹疑地瞧了瞧玛卡,却没能在他脸上看出任何深意。

“是不太在乎啦,”她说,“要是什么事情都一件件地计较的话,时间会变得格外漫长……说说你吧!怎么,小弟弟……你对姐姐很感兴趣吗?”

她侧过身,换了个姿势,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靠在了圆桌上,看起来更加懒散了。

“哈!”玛卡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敢对你感兴趣——虽然我必须得承认,你确实很漂亮——不过说真的,我心理上可过不去那个坎儿呢!”

“哦?”她目光中的疑惑在逐渐加深,可动作上却是愈发地慵懒妩媚,“既然如此,那你又是为什么要坐下来,和姐姐搭讪呢?”

玛卡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端起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热可可——再不喝可就要冷掉了。

他将杯中的热饮大口喝完,这才抹了抹嘴道:“我呀……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在今晚以前,我还从来没和一位……嗯,一位像你这样的女士聊过天呢!”

他看似不经意地说着,可其中的意味却越来越明显了。

“是吗?”对方那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直隐藏在语气中的敷衍也变少了很多,“那你觉得,我和其他的女士,有什么不同呢?”

“不同吗?嗯……也许是‘对任何人或者事都有些厌烦’这一点?”玛卡想了想,然后意有所指地答道。

“没错没错,”对方轻笑着道,“恭喜你,找到了一个关键点。”

似乎是玛卡的那句话,让她终于确认了玛卡的言下之意,可既然玛卡没有出言点破,她自然没有主动说出来的道理。

可是至少,他们俩的对话,第一次有了接点。

“小家伙,你倒是很会观察……既然如此,那你又想和姐姐聊一些什么呢?”

玛卡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既然对方没有否认,那他就权当是一个“肯定”的暗示了。

“其实吧!聊什么并不重要……”他随口道,“嗯,那就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说呗?你对‘血统’,又有什么见解呢?”

在玛卡看来,这个问题由眼前这位女士回答,那是再正确不过的一件事了。

可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那一袭黯淡的浅棕色长发从她的肩头滑落到了背后。

“这可不好回答,”她说,“你要问我别人的见解,我随口都能说出八、九个,可你要问我怎么看……我只能说,个体的血统仅代表特征。”

她说着,又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然后接着说道:“就像刚才,我在听到那位女士的道歉之后,我会感到惊奇——那就是因为,她的行为又让我多了解了一个不同的特征,不是吗?”

玛卡听她这么说,视线便下意识地落到了她的酒杯上。在那个半透明的高脚杯中盛放的,是一种略显粘稠的奇特酒液。

“这么说,你喝这种酒,也是一种‘特征’吗?”他若有所思地道,“不知道在‘你们’的口中,它又是什么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