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酒会已过去两晚,方蓉不知道那天自己在酒会上添的那把火燃得如何了,思前想后还是给向斐然打了个电话。

“小向总,那天酒会招待不佳,阿洲平时只研究艺术,可能人是枯燥了些。”

这哪是招待不佳,这是太“周到”了好吗,听到这向斐然哪里还不懂,那天恐怕是她把亲儿子送到自己床上的。这几句话看似问候,实则充满试探。

“哪里,方老师,正好我也有事想和您谈谈,不如中午一起吃饭吧。”向斐然竭力压住胸中怒火,和她约定了时间地点后挂了电话,陷入了沉思。

那边方蓉挂了电话,还处在为自己当时的做法的窃喜中,如果未来能和尚川地产的董事长结亲,是再好不过的,就算后面有什么变化,至少现在也能看在这段感情的份上为自家公司求得好处。

正当她愉快地为中午的会面挑选适合的手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到名字,她笑着接起电话。“阿洲,怎么了?”

“你在哪里,我有些事想和你谈。”

“正好,我中午和尚川的尚小姐约了午餐,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吧。”她没有察觉儿子声音中的冰冷,直接将时间和地点告诉他。

“好,我这边离得有些远,晚些到,你们先吃。”没等对面回复,男人便挂了电话。

方蓉好似已经习惯了儿子的疏离,她并未在意,而是继续专注于挑选出门的穿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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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斐然坐在包间里望着桌上水培盆景里的金鱼,从刚进门到方蓉热情的寒暄她都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在那条金鱼游了三个来回后,她打断了平静的气氛。

“那天是你把他送来我房间的?”向斐然直直看向她。

“向小姐,那天我看阿洲和你在交谈,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想提供一个机会让你们年轻人相处,好好交流一下。”她依旧保持着得体优雅的笑容。

好一个“相处”“好好交流”,向斐然不知道她怎么这时候依然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

“你了解付洲吗?”

“当然,我是他的亲生母亲,我自然很了解,就算是了解得不全面,但我依然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呵。”向斐然忍不住嗤笑出声。“你若是真的了解他,就应该知道,你这么做对他的伤害有多大,他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其实他对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你自以为的母爱让他对你一直保持尊重,一直尽力维系可能在他心里并不那么重要的亲情。”向斐然顿了一下,“当然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怎么会知道对他的伤害有多大呢。”

方蓉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城西那块地,尚川会让步。”这是我欠他的。后面这句向斐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这其实是在自欺欺人企图用这种没有任何作用的让步,来缓解自己心里对那晚的愧疚,她很鄙视这样的自己。

“某种意义上说,我其实也是伤害他的帮凶。”她仿佛在喃喃自语,拎起包径直走出包厢。

到门口,向斐然忽然停顿了脚步。那个她试图去忘记最不愿再见到的男人就站在门边,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很快,她擦过他的肩,几乎落荒而逃。

付洲走向餐桌,坐在刚才她坐过的位置,望着眼前表情明显慌乱不知所措的母亲。他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抬手帮她添茶。

“你知道吗?母亲,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

“阿洲……”方蓉这一刻才感到从未有过的失措,“我……”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想为自己辩解,却在面对面前人干净清澈的眸子时说不出一个字。

“你是想说为了我吗?其实你一直都是这样。”男人依旧是一副淡若止水的样子,仿佛不起任何波澜,继续说下去。

“以前为了满足你传承技艺所谓‘后继有人’的追求,不顾我的想法强迫我放弃小提琴学习琵琶,告诉我这是为了不浪费我的天赋。为了你的面子你的荣耀,在我决心出国深造故意错过民乐团统一面试的时候,你悄悄找人托关系让其联系我破格录取,美名其曰看中我的资质。为了讨好董叔叔,在得知向斐然的身份和家业后,将你亲自生下、亲手养大的儿子送上她的床......”

“够了!”方蓉尖吼出声,一向优雅得体的脸变得扭曲,“你知道我把你拉扯大多不容易吗?我这都是在帮你给你铺路你明白吗?还有向小姐,我在酒会看到你和她说话了,你分明就是喜欢她!我只是看你们有误会起了争执,我知道你不擅长和异性相处我只是想帮帮你!”

“帮我?”付洲平静的脸上终于涌现了一丝嘲讽的笑,“爸给我们留下的钱够我们安稳过一辈子了,你只是想追求更多的名利和财富,我不怪你,因为想找一个伴和追求更好的生活,本来也是你的自由,只是你不该为了追求你的幸福而把我当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至于帮我,你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都觉得让我用身体作为交换是正确的吗……”说到最后,付洲难得平静的语气夹杂了一丝哽咽。

人人都觉得他不在乎一切,没有感情,不用在意自己的想法,可笑的是,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这么认为。

“明天起,我不会再回那个别墅,爸留下的财产按遗嘱分配,我只会拿我该得的,房子还留给你,投资公司我会拿回。我们母子的缘分,就到这里了。”

“阿洲……”方蓉哽咽着,她直到这一刻,才真正重新认识了这个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回想这二十多年,自己到底追求的是什么,可不管是什么,好像都比对待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要上心得多。

付洲不愿在这个空间继续呆下去,他右手伸进西裤口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使劲攥紧了手,然后迈开腿,准备离开。

快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还有,不要打扰向斐然。”说完,他头也没回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