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七七的性格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给自己气受的主。

深仇大恨如今再提及,她更多的其实是在为成国公不值。

忠君爱国之人勤勤恳恳不敌奸佞之臣的几句拍马之词,他这一生,竟然会败在一个‘忠’字上!

今日来到晏帝这里,她也没指望能这么轻而易举的从他嘴里套出实话,也想过自己会遭到嘲讽,只是没想到这几句话没说到,晏帝就开始对她冷嘲热讽了。

见晏帝在这里和自己阴阳怪气的说话,她自然也不会再客气。

“陛下做贼心虚,反倒在这里倒打一耙,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我们索性把所有的恩怨都掰扯清楚。”

既然晏帝不想和她拐弯抹角,她也乐得清闲,干脆放开了手脚。

那天许世安说的话,字字句句都篆刻在她心中,她一直在找机会证明,刚好今天这个机会来了。

她一点都不稀罕这劳什子公主。

破规矩忒多不说,行动处处受限,好比现在,晏帝三句话说不过就开始拿权威压人了。

这话也彻底激怒了晏帝,他瞬间抛开所有的伪装,脸色沉沉,“晏七七,你放肆!朕看你是刚醒脑子不清楚,你回去好好休息,想清楚该怎样同朕讲话后再来吧。”

明显不想跟她多谈的样子。

没想到晏七七一点账也不肯买,也从鼻孔里哼出一丝嘲讽,“陛下先别着急赶我走,我想问的其实很简单,那天晚上在郝连澈的庆功宴上,云安之给我下的‘千娇百媚散’也有您的一份功劳吧?”

晏帝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愣了一瞬,错过了接话的好时机。

只听晏七七继续道,“陛下刚才还说臣女有大靠山,我看您为了巴结郝连澈,把臣女推出去当礼物送到郝连澈床上时候,也没有丝毫顾念到父女之情嘛。”

晏七七此时说话一点面子都没给晏帝留。

就算这里没有外人,晏帝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了。

晏帝将近五十岁的人了,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怼的无话可说。

又觉得自己做事竟然轮到她来置喙,此时的晏帝脸上全是气急败坏,嘴巴一张一翕的动了许久,也才说出来两个字,“放肆!”

本来以为天子一怒会让晏七七害怕,从而收敛一些,没想到晏七七依旧不依不饶,“现在陛下就开始气急败坏了?那可遭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您可能更加不爱听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晏七七嘴上没有留半分情面,“您口口声声说我是您失散多年的女儿,但是您扪心自问,可有半分把臣女当过心肝宝贝?”

晏七七干脆从软凳上站了起来,语气咄咄逼人,“说来可笑,陛下到最后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真是把‘利用’二字在臣女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您先别着急说话,要不要臣女帮陛下好好回忆一下,当初陛下为了攻打北国,把臣女赐给北国太子,三番两次不把消息准确传递给我父亲,等我回到晏国,又让我四哥晏北回来,美其名曰职务调动,可实际上就是软禁我们,这些事情,是您做的吧?”

“后来,我身上的图腾显现你和我母亲几十年的恩怨往事又重新浮上水面,陛下不得已昭告天下说看臣女孤独无依,收到宫里做义女,然后再顺理成章的把我献给郝连澈。”

“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晏七七一鼓作气列举数条,晏帝气得呼吸急促,捂着胸口差点瘫在桌边。

“你,出去……”

她说的句句属实,晏帝无法反驳,觉得自己仅有的尊严被晏七七撕的粉身,他如今的确不敢拿七七怎么样,郝连澈对她的疼爱深入骨髓,他怕自己对七七下手会惹怒郝连澈,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今日晏七七来并不是气晏帝的,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那堆积起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愤恨感竟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和气急败坏的晏帝不同,此时的晏七七很是平静。

晏帝生气,她心中竟然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连报复回来的痛快感都没有。

因为追究的再多,成国公都不能死而复生。

恨一个不值得的人是在给自己受折磨。

“陛下放心,臣女自然会走,只不过走的时候,还请陛下把这些东西收回去。”晏七七纤纤玉手一扬,锦盘上盖着的红绸布就顺势飞到了空中。

晏帝一眼就看见了,那锦盒里头装着的是当初他册封晏七七的公主宝册和诏书金印,一字排开,原样奉还。

他的眼睛瞪大如铜铃,“你干什么?晏七七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不要一再挑战朕的底线!”

晏七七却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陛下是不打算收回去?好巧,臣女也不想要了,那既然如此,臣女为陛下想个折中的方法好不好?”

晏帝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厉声呵斥,“你要做什么?”

晏七七却不答,先拿起锦盘中的金镶玉宝印就地一摔,哐当一声,上好的羊脂白玉撞击着太极殿内光洁的大理石地面,顿时玉石分离,撞得四分五裂,溅了一地。

晏帝的脸越来越黑,“够了!”

但是这话现在说出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晏七七又拿起公主宝册,慢慢的摊开,上面金笔御字还历历在目,鲜艳如旧。

“兹有国公幺女七七,聪颖敏捷,端庄贤淑、性姿卓越,朕甚为喜爱,秉承太后慈谕,特封为安和公主,朕之义女,明珠还朝,钦此。”晏七七一字一顿,念得很慢,可是嘴边的讥诮却越来越深。